墓园的风,总是一起,就停不下来。
今日,是父亲的忌日。秋待月早早得便做了几样好菜,拿到墓碑前供奉。这是一座合葬墓,母亲在里面等了多年,总算是相聚了。生则同衾,死则同穴一直都是他们的心愿。
虔诚地跪拜在墓碑前,插上香烛,薄薄香雾随风飘散。虫鸣鸟叫声中,秋待月取出琵琶,信手拨弄,一首满含思念的曲子流淌出来。
心里亦是有着千言万语,对着墓中人轻诉:“爹爹,你生前最爱听我弹的琵琶,可听得舒心?母亲,我的技艺是否赶上您了?您身前最后教的那个琴艺指法,如今已练得炉火纯青,相信不会丢您的脸。虽然哥哥没在这里,但是相信你们已经在天上相聚了吧。我好想好想你们……”
出了王府,本以为蓝天绿水会让自己有片刻宁静。可是到底走不出心中的枷锁,又把自己困在这荒野的秋家墓园,郁郁寡欢。
三年了,过得快也不快。往事如烟,却消不了散不掉,薄雾般萦绕于心中。明知道不应该,还是想他念他。曾经快乐或不快乐的事情,都已不那么重要,惟愿他一切安好。两行热泪随着琵琶音,缓缓流下,想止却怎么也止不住。
迎雪的脚步声很急,惊飞了树上赏乐的麻雀,“小姐,寇师傅来了!”
秋待月心里腾起一阵喜悦,已三年没见师傅,心中甚为挂念。匆匆随着迎雪来到前堂,但见师傅正坐在竹椅上喝茶,一副安然淡定的神态,看来一切安好,不由得放了放心。疾行至跟前,愉悦地唤了一声,“师傅!”
寇星娥寒暄了几句,又考了考她最近所怀的医术,淡然的脸总算甚为满意地微微笑了笑,不过片刻即逝。从怀中一卷文纸递过去,“这是姜南秌给你的休书,从此你与他再无瓜葛。我此次前来,是护你去垣国,寻你的嫂嫂和侄子。”
秋待月接过那份纸卷,却没有翻开来看,指尖寒意瞬时窜上心底。稳了稳杂乱的心神,想不到时过境迁三年,心还是会疼。原来人可以逃避世事,却永远逃不出自己的心境。
寇星娥没有过多言语,转向迎雪道,“你快收拾收拾吧!”
迎雪想拒绝,却也不敢对着寇星娥说。只拉了拉脸色茫然一声不吭的秋待月,小声嘀咕:“小姐,就这么走了?这一去也不知…….哪年哪月才回得来!”
秋待月回过神,随意将手中纸卷放在桌上,装出一份不甚上心的神态:“这样也好啊!不过,此去甚远……许多故友,好歹也该告个别!”
“故友,是说那个木茜云?”寇星娥食指扣了扣桌面,像是无意却又有意道:“这三年没少找姜南秌的麻烦,挺执着的姑娘!不过…….”
“不过什么?”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总认为没有消息,或许也算是个好消息。但心中无时无刻不记挂着好友,总是希望能有那么一丝消息。
寇星娥把弄着桌面上的一盆文竹,“姜南秌倒是好脾气,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了她。最后还请我帮她解了身上的毒!”
“木姐姐身上有什么毒?”秋待月每次与木茜云呆在一起的时间都不长,是以一直没好好探探她的脉息,对她的身体状况不甚了解。
“她入了‘楉暮教’,那里为保□□的忠心,都逼迫他们喝一种毒汤!若有异心,每到清明便不得不到压制毒性的解药。”
“不忠心?木姐姐,应该不会有什么异心吧!”秋待月口中虽这么说,亦晓得不过是个自我安慰的说辞。
寇星娥冷笑一声,“那毒喂出来的忠心,谁能保证?听说楉暮教指派她刺杀薛淮佑,她就没有听从!”
“薛淮佑?他们怎样?”秋待月不安地站起身,语音有点不利索。
“你别着急,都没死!”寇星娥示意她坐下,“木茜云被我解了毒后,就被薛淮佑藏起来了。我看那薛小子对她挺有情谊,只是如今大战在即,想必战火结束后,便会去寻她!”
“大战?什么战火?”秋待月刚放下的心又被悬了起来,还悬到了嗓子眼。
“我知道,有些事不告诉你,你便不会心甘情愿地走!”寇星娥泯了一口新茶,“大兆的国君已驾崩,太子登基,大肆收权削藩。”
迎雪不禁惊讶地插嘴,“这么大的事,我们在这,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这个墓园本就偏僻,人迹罕至。再说若有人存心要瞒你们,你又如何能知道详情?”寇星娥虽是回答迎雪的问题,却一直注视秋待月。
他什么都不告之,是完全冷漠,还是不愿自己忧心?秋待月不安地喝着茶水,试图用这茶水冲下心底的惶恐,抓住师傅的手,“他怎么样?”
虽然口中没指名道姓,寇星娥亦明了她心中关心的是谁,拍了拍她的手背,“现在还不怎么样,就是姜南峰自然容不得他,他也不会甘心被削权,如今一战必不可免!”
“那师傅觉得谁会赢?”师傅又怎么能揣测出战况?秋待月觉得自己问的可笑,但也没有办法。她太担忧,需要有个人来稳稳慌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