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为什么你要去樾城，那个地方气候极为阴冷，现在还跟冬季一般大雪纷飞。你的腿疾怎么受得了？”秋待月只觉得心酸悲痛无比，在旁不停唉声叹气。父亲年事已高，如何再受这些颠沛流离之苦？

“女儿，这已经不是你父亲说一不二的地方了，以后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秋梓恒语意饱含怜悯，但怜悯的却不是自己，而是眼前的爱女，把她留在这是否正确？其实他也很想带她走，可是却不愿她在那样艰苦的环境白白遭罪。

“可是爹爹！我去求他，至少让我陪爹爹去，照顾您！”着急地想跑出去，终究被秋梓恒拦下。

“傻丫头！”秋梓恒爱怜地拍拍她的肩，“燕湘王已经答应，看得出他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必定会守诺言的。你要嫁与他，怎可和爹去那样的地方。”

“我才不稀罕嫁给他！”秋待月小嘴一撇，脸色是愤愤不平与不屑一顾。

“月儿，就算你不稀罕，也算是为爹爹，好么？你若早日得了他的恩宠，以后能在他面前说得上话，那么到时把你爹接回来，岂非轻而易举的事？”秋梓恒怜悯的面色缓缓变得严肃：“你要抓住他的宠爱，就会有许多便利。从此以后，秋家的荣辱兴衰全就指望你了！”

其实并没有指望东山再起，江山社稷的安危，岂是托于妇人就可。但若不给她一个目标，她能撑多久？只希望她能依仗着这个目标，转为无畏的勇气而活下去。

作为一个父亲之时，会永远为自己的孩子考虑，给她铺好一条走向希望和光明的道路，哪怕这条道路上需要自己做垫脚石，也在所不惜。

“爹，我答应你，一定努力做好，早日接你回来。”秋待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昔日的敌人，竟要成为自己今后依赖的人，人生的翻转变数真是难以预测。

“这就是我的乖女儿了！”

“爹爹，青青会陪着你去，你安全到达，便让它传信给我。”秋待月打了一个鸽哨，还在窗外觅食的白鸽立即飞了进来，轻巧地落在秋梓恒的肩上。

“好，从此我们父女两相隔甚远，想见一面不宜，倒是全指望青青帮我们。”普通的告别话，逐渐拉崩了全心掩饰的情绪，从未轻易流过泪的秋梓恒此刻也是满眶晶莹。

秋待月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今日告别的不仅是父亲，还是过去的自己。

她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与哥哥并肩作战，以战死沙场为荣耀，只能苟延残喘。那么为了宠溺自己至极的父亲所交待的一切，她将要把以前那个娇嗔而清高的公主脾气收敛起来，接受即将来的一切。

以往的烽火硝烟是父亲和哥哥在前挺住，那么接下来的一切便该由自己挑起大梁了。

载着秋梓恒离去的马车越行越远，眼看就要消失在视线中，秋待月心下不甘。忙往雅苑的苍山上跑，急急奔到山腰处的翠岩台，这里地势颇高，可以俯看整个王府，也能再目送父亲久点。

翠岩台处于偏静之处，早因连年战事被废弃，已没有了当日的靓丽。木制的扶手失去了金色的面漆，已被风雨摧残得破败不堪，丝毫看不出属于何种贵重的木材，大理石的台阶上也尽是厚厚的灰尘。

台中的阁楼更是满目疮痍，几扇摇摇欲坠的窗槅在轻风中吱呀作响。四周种着几株高大的槐树，年少时常与哥哥比爬树的场景闪入脑海。

来不及多想，一骨碌地往上爬，站在高高的树干上，可以看见很多楼阁，却再瞧不见载着父亲的马车，该消失的终究消失了！

眼泪此刻才从眶中缓缓流出，眼前茫然一片。只还剩父亲微笑离去的面庞，留于脑中盘旋。

拳头纂得紧紧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松开。脸上的泪痕慢慢被春风拂干，仍有涩干的感觉。睫毛上粘着几滴泪珠，如一片水雾在前，迷迷蒙蒙看不清远方，亦如自己茫然的未来。远方已成为远方，遥不可及。

“谁在树上？”树下传来一个男人疑惑的声音，打断了天地之间的静籁，亦惊飞了几只树上栖息的小鸟。

秋待月惊了一跳，险些从树上跌下，还好稳稳抓住了一根树枝。来者是谁？什么时候来的？刚才光顾得伤心，却未留意周遭已有人出现。

“奴婢是修理树枝的。”秋待月把头躲在茂密的树叶中，扯出袖中的长帕，覆了半张脸，这个时候还是少惹点麻烦比较好。

来人乃是姜南秌，今日无事，便一个人出来走走。姜南秌半信半疑，抬头瞧去，只见一身灰衣白裙掩于绿叶中，只闻其声却看不清脸，但声音却熟悉得很，遂继续问道：“王府专门修理树枝的？还是女子？”

“是！”秋待月边肯定边掰下几根树枝，刷刷地往下丢。也不知是对下面人说，还是自言自语：“这树干被虫蚀坏了，真可惜。”

“姑娘，我瞧你丢下来的树枝都是很好。”姜南秌弯腰拾起一根树枝，语气中透着淡漠的笑意，一副冷冷地坐等看谎言被揭穿的面容。

遇到一个较真的人？不过难不倒自己，秋待月取出随身所带的一个小药瓶，往一根树枝浇，顿时树枝变得黑沉干枯。扯断了丢下去：“你瞧这根，刚才那几根虽然表面没什么，但里面已经坏死了。”

“哦！”姜南秌看着刚丢下来的乌黑树枝，更为疑惑地叹了一声：“果真是坏了，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