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冰河轻轻咳了一声,以此掩盖自己的失态。
饭桌上只是两人罢,一是他本人,二是孟无仪。
父子二人相对无言,不过向来这样惯了,二人都习以为常。
“你走个劳子神?”孟无仪弯了弯唇,开口道。
他这厢就餐完毕,伸手招了招,环在其旁的侍女上前伺候。
饮了一口清茶,随后全数吐出。
一身素白颜色,青丝高系,面容精致,最是一双丹凤眼,上翘的眼角处堆满了情思。
孟无仪已是而立年岁的人,可任时间冲刷洗礼,美貌不减。少年是名动京城,如今亦是一段佳话,至少在孟冰河的眼里,放眼京都,最美不过孟无仪。
“唔……爹是要去海棠早?”
孟无仪抬眼看过去,对上儿子的双眼,弯弯唇,道:“呵……你跟我去?”
孟冰河被这么看了一眼,只觉得心中一颤,应着:“自然是要陪着爹。”
“吃完了?磨磨叽叽像什么?完了你随我到我这换了你那香。”
孟无仪言罢欲往外走,这边孟冰河便跟上了。
话是这么说,但孟无仪横惯了,哪里等得了。
这一路过去,父子二人并肩而行,身后一排下人。
贴身侍女如许在身后瞧着二人,心中一堆感慨。
两人身高不差多少,较真而言是孟无仪略高一筹,但也只是一星半点。
孟冰河年方二八,少年意气时,个子还有得长。
“沈笃行近来寻过你?”
“前日。”
“与你说过什么?”
“只是交待冰河好好侍奉父亲。”孟冰河眉微蹙,迟疑了会才说。
孟无仪冷笑,驻足而望身边人。
“你说谎。”
孟冰河眼神微暗。
他这十六年来,在府中听父亲提当今圣上时,从来都是直呼其名。更有一年府上办宴时,父亲饮醉时眼角一抹飞红,嘴上叨着都是圣上的闲话,没甚畏意。
可圣上对孟无仪孟大人,亦从来都是一概包容的。
不过前日里的话莫名其妙,不似之前风格。
“皇上让我好自为之。”
孟无仪“嘁”了一声后继续往前行,只是随口答了句:“你怕甚?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回到了孟无仪的住处,入目皆幽景。
亭台楼榭,怪石深湖。一草一木,一树一花,皆为珍品。
小厮匆忙送来了安息香,孟冰河接过便轻车熟路地去卧房换香。
香是自制安息香,效用极佳。孟无仪用了回便催着要了第二次,这回记不清是第几回了,孟冰河换毕,张口问:“爹睡眠为何如此差?”
“醒梦太多。”
“都是些什么梦?”
“……”
孟无仪没应,卧于榻上,闭目养神。
寻而睁眼,幽幽地看了一眼少年人,轻轻念了一声,太轻太轻,听不见听不清。
午歇过后,足足烧了一柱半香。
孟冰河在府门侯了好半会人,才等来那人。
他今日装束依旧是寻常色调,深蓝色,款式无甚特别处,只是袖口襟间绣样更为精致巧妙,腰间只系了枚比目鱼吻案式的玉佩,简单雕刻,却是光泽自发浑然天成。
少年人,身子挺拔,面容英俊,往此一站,便是孟府招牌。
孟冰河身后跟着两位侍女,如许和水来。
他信步而来,一袭红衣。红底白衬,襟间亦是红白领子叠着,袖间一片红,间或绣了几路流云纹,腰间束了玄色带子,系了三色攒花宫绦,蹬双黑色蟒靴。
这世间最衬红色的男子,怕是面前这人,只此一人。
孟冰河呼吸一顿。
他觉得,这人向他而来的姿态,好似看过百遍千遍一样,可纵使看过再多,也总觉得不够,
二人虽是父子关系,孟冰河端确是一门子见不得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