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受伤了?”孟姜掀帘出来,看到扶苏沾血的披风,脸色都变了。
“要想一直做父皇的儿子,也是需要运气的。”
妖招悄然退下,任由两人遥遥相望。孟姜默然有顷,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迟疑着引他进来。
一切如旧。
壁间有漏进来的风,将绛色的布帷吹得打卷儿。屋内炭火烧得通红,架在上面的茶炉正突突作响。孟姜跪在案几旁,悄声细致地为他斟了一杯茶。茶色金黄,泛着一股梅花的清香。
“夫人一切还好?”
孟姜点点头,又为自己斟了一杯。
好香。扶苏细细品味着梅花的清苦,忽听孟姜轻轻说道:“公子身上的伤倒不打紧,只是身体虚寒,难以调养。一直往西,约二十里处有一处温泉,正适合驱寒养神。”抬头,水眸晶黑如同晨露。
那原是一座火山,扶苏点头表示感谢。
“公子可怪孟姜自作主张?”说着,她已经垂下头,手抓紧了案下布裳。如果他坚持让她回去,她没有道理再拒绝。
“塞外苦寒之地,扶苏只是担心……既然夫人有主张,扶苏自然从你所愿。”
孟姜面上僵硬,眼里闪过一抹浓烈的光彩。他,居然信她。
“公子既然信得过孟姜,孟姜有一策。”
“请讲!”
“公子北驱胡狼,内防暗鬼,精力难以为继,不如……令这两者自相残杀。”孟姜心有定算,这话说的血腥却平静。
“要怎么做?”
诸侯,可以诱之以利。
诱惑丞相李斯?扶苏心胸磊落,向来对老师李斯极为尊敬,把他设计进这个必杀的连环局里,他确实动不了手。
“孟姜多言了……”扶苏心里一紧,张张嘴,又闭上。
“公子慢走!”
天下最乐事,不过暮春者,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漠北缺水,现下又是数九寒冬。从西山上望去,正见几个精壮的武士仆仆赶来。他们不知山上有温泉,也顾不得天大寒,直接跳到冰川融化成的绿洲里嬉戏洗漱一番。
扶苏闭上眼,抚着自左胸膛贯到肋下的伤疤,陷入了沉思。他向来代父领兵,身体的愈合能力非常好。曾经比这严重的多的伤,都在两个月内消失的无影无踪。可唯独这一条,这一条怎么都无法消除。
流言说,孟姜有神力。大概是真的,不然为什么独独她刺的这一刀伤,一直不磨、不灭?
他一直记得孟姜看到丈夫尸骨那一刻,极度悲愤的双眼。看着那双眼睛,不知怎么的,就忽然让他质疑起自己肩上的帝国来。
六国豪杰或死或降,逃过重重劫难的这些人,有多少意外地死在了风沙塞上?她的夫君范杞梁,就是个足智多谋的文弱书生,如果琅琊郡的地方官能惜才爱才任人唯才,他一定不会这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