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天子命我，城彼朔方……”

“赫赫南仲，猃狁于襄！”

矛戈如林，大片的黑旗乌云一样飘来。是帝国的支援军队。蒙恬兜转马头，喝止校场中的亲兵，独身一人策马上前。

虽然有秦、赵、燕三国方城作底，但比起苍苍莽莽万里长城，它简直就是一个笑话。要完成这震烁古今的大业，四十万人怎么能够？始皇嬴政果然不愧是千古一帝，这次派来的，赫然是能横扫漠疆的铮铮铁骑！

“始皇陛下有旨。长城万里，乃国之屏障，建城兴国，匹夫有责。方今帝国内乱初平，特令五万勇士前来襄助。”赵高阴诡笑问，“蒙大人，公子进来可还安好？”

蒙恬眉间微动，面无表情道：“公子安危关于到帝国前程，有我蒙恬在一日，虽死都要护他周全。”

“将军心意，天地可鉴。”赵高阴柔笑道，“听说那副将王离，竟胆敢刺杀公子？”

蒙恬啐了一口，“区区宵小，公子岂能葬身于他手？”

“话虽如此，”赵高将身子弓的更低了，眼中锐利的光如剑一般，深深刺来，“始皇陛下，可是时常担忧公子会遭人谋害，已经起意……召他回咸阳。”

“哦？”蒙恬大吃一惊，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将军礼，“请宣陛下密旨。”

“蒙将军说笑了，我一区区媵人，这样重大的旨意哪里轮得到我来宣。”赵高赶忙扶起蒙恬，眼睛一转，笑笑道，“倒是那王离，始皇帝有特别处置的密旨，将军请随我来。”

蒙恬脑中灵光一闪，他想到了点什么，但转瞬又忘记了这其中的不同寻常。

扶苏沐浴后，难得换了一件深紫色的裘袍。温文公子，其颜如玉，紫色虽非五色中的正色调，但自从齐桓公好紫衣以来，民间向来就有“红紫不以为渎衣”的说法，紫衣裁制都极其庄重华贵，举手投足都自带一股子凛然。

远远地，蒙恬刻意刻意落后赵高半步，以示皇命重大。

“公子，赵高奉始皇帝陛下之命，增派长城驻兵，以助公子一臂之力。”赵高目光略略往后扫了一眼蒙恬，“至于押解王离回咸阳的令旨，方才蒙将军亲眼所见，赵高特来通禀公子。”

“赵大人劳心了。”扶苏扶起他，仔细问候，“蜃楼既已启航，父皇缘何径直回咸阳？莫非，咸阳出事了？”

赵高牵动嘴角，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公子，卑下自蜃楼回航后便在桑海待旨，咸阳发生何事，赵高并不知晓。”

“哦？是何人传来父皇旨意？”扶苏不动声色问着，蒙恬猛地一击后脑勺。他想起来哪里不对了，赵高颇得始皇帝信重，又是少子胡亥的老师，嬴政没有道理将随从全部抛下，而自己返程回咸阳了。

赵高眼睛转动好几圈，喟然叹道：“赵高失误，影密卫神出鬼没，卑下却忘了，此乃非常时刻。”

等赵高领着六剑奴走远，蒙恬才狐然问道：“公子，赵高虚言，为何不当面拆穿他？”

“虽然不知道原因，可他毕竟是李斯的人，我要弄清楚，这是李大人的意思，还是赵高自己的意思。”

“公子……”蒙恬睁大了眼，说话都开始结巴，“公子意思是，罗网、脱脱离了帝国的控制？”

风沙沙而过，扶苏默然，缓步往前：“蒙将军不可自乱阵脚，但凡是人，都要自救！”否则，上天也不会眷顾。罗网是，帝国是，他与蒙恬都是，孤芳独勇，是万万行不通的。战火纷飞的年代已经过去，更大更迅猛的战争将要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