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远山的晨风,轻轻拂过竹叶,像有人在叹息。
姜义终究还是皱了皱眉。
他几乎能想见,那孙儿问出此话时的模样,尤其是眼里那股子清澈与不解。
只是,有些理,讲不得。
讲了,他也未必懂。
懂了,反而要坏事。
这等妇人之仁,看似慈悲,落到局中,却是杀人刀。
姜义心头那股郁气,慢慢往上涌,眉间的褶子深了几分。
姜亮瞧着父亲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
他晓得这神色,若不拦,怕是真要顺着那股火气,提棍上洛阳,先将孙儿腿打断再讲道理。
他不敢耽搁,忙趁势开口,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要紧的事:
“爹,还有一件。”
这一句,来得极巧,正好截断了姜义唇边那句冷言。
“今日孩儿去鹰愁涧送血食时,钦儿托我转告一句话。”
“说是涧那头的大黑熊,名字唤作‘黑风’的,近来总往涧边跑,说想请他帮个忙。”
“钦儿自个儿拿不准,便让我回来问问您的意思。”
话锋一转,虽显生硬,却总算是稳住了气头。
“黑风?”
姜义低低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几分沉吟。
脑海中,便浮起当日旧景。
那头浑身漆黑的大熊,憨态可掬,被自家那小孙儿姜潮当坐骑,横在山涧边耀武扬威。
在旁人看来,那熊精或是通了几分灵性,仗着蛮力不知轻重。
可姜义心里却清楚。
莫说姜钦,便是将姜家一门老小绑在一处,怕也不够那黑熊精一掌之威。
以钦儿那点道行,何德何能,能帮得上那等大妖的忙?
念头至此,姜义抬眼。
“那黑熊,”他声如砺石,缓缓道,“找他何事?”
这话落下,姜亮心头一松。
他那道魂影似也安稳了几分,不再像先前那般轻颤欲散。
“钦儿说,那黑熊请他帮个忙……”
姜亮顿了顿,才接着往下道:
“让他帮着,捉些成了气候的蝗虫。”
“蝗虫?”姜义眉头一挑。
“是。”姜亮低声道,“黑熊言明,道行越高越好,最好是那种已开灵智、能通人言的。”
“说是,于它有天大的用处。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这话一出,姜义那抹沉郁的神色,果然被讶色冲淡了几分。
他指尖微微一顿,眼神有了片刻游移。
蝗灾闹得天下不宁,那鹰愁涧里头的大妖,竟还要主动去寻蝗?
这事,听着委实有些古怪。
“他们那边,没有闹蝗虫么?”
姜义问得直白。
姜亮摇了摇头,那魂影也跟着微微一晃。
“不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