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年关的时候，各种有意义没意义，有工作意义没个人意义的应酬总是特别多，姜印已经一个星期没在家吃过饭了。

她一个小小的销售部助理，整日周旋在饭桌和KTV也是让人崩溃的事。你去了，坐在那里，就不再只是你自己，脸上笑得春风拂面，心理暗想赶快结束，大家该干嘛干嘛。

今天整个销售部兵分三路，老大带着精英去火拼最大的供应商，另外一拨去会一会几个潜力客户，姜印被分配和行政部的cici去接待一个鸡肋客户。此客户有钱没思想，又好在人前表现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容易把控但是出不了什么高业绩。

鸡肋长着一副路人甲的样子，两个年轻女孩把他供在中间位置，他的情绪也很高涨。从坐上饭桌就开始吹嘘他的发家史，cici在行政部也负责一些接待工作，她的认真倾听状很让鸡肋满意，演讲方式就从一对二很快变成一对一。

不过姜印也不太好意思完全置身事外，一边吃东西一边不走心地附和两句。鸡肋说到激动处，就端起酒杯说:"来，为往事干杯。"

鸡肋好喝白酒，说这才是传统文化，姜印和cici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一瓶52度下去，鸡肋的话越发多了，包厢里空气有点闷，姜印趁他的注意力还集中在cici的方向，悄悄出门透气。

已经过了用餐高峰，走廊里全是穿制服的服务生，见到客人都会鞠躬说:"欢迎光临。"

走廊里空气流动些，姜印深呼吸了几下，才发觉自己是喝多了。她去洗手间用水拍了拍脸，出来看见走廊旁边放着的沙发，打算歇歇在进去。沙发很软，中央空调的温度正合适，她的眼皮不自觉地合上了。

许诺跟几个朋友吃饭，顺便给刚回来的宋澈接风。出门抬眼便看见姜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许诺顺着宋澈的目光看过去，心里道了句:"我去!"此番宋澈回来，虽没有直说，但明里暗里都在打听姜印的消息。他有些为难，只说让他见面自己问。本来打算把宋澈回来的消息先给姜印透个风，奈何这几天太忙，也觉得他们不至于那么有缘，茫茫人海就能遇见。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拖延症害死人。

如今这情形，宋澈已经明显迈不动腿了，他只能嘻嘻哈哈裹着其他人先走，这里会是个什么情况，听天由命吧。

十年没见，宋澈依旧可以精准地认出她来，哪怕她早已不是爱穿牛仔裤帆布鞋的小女生，脸还被微卷的长发挡了一半。

他回忆起十五年前，那时候的姜印像一只水蜜桃，上大学的第一个寒假，一伙人带着兴奋和炫耀谈论着学校和宿舍的趣事。姜印有些沉默地坐着，随着大家的笑声笑笑。他会注意这些，是因为他就挨在旁边，人多桌小，两个人挤得略紧。

那时候的姜印并不出众，半长的头发随意挽着，穿了件明黄色羽绒服和浅蓝色牛仔裤。

大学生的聚会自然不能跟中学生聚会一样，大冷天喝啤酒，幸好空调温度足，也不觉得冷。

后来姜印喝多了，摇摇晃晃说先走。起身的时候差点被凳子腿绊着，宋澈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

从那天开始，宋澈就觉得姜印的影子老在眼前晃，他向许诺打听姜印家的电话，约她出来。姜印的声音有些懒懒的，大冷天她也不大想出门，又回忆了半天宋澈是谁，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稍微等一下。"

宋澈在两根电线杆中间走地七个来回的时候，看到姜印站在马路对面。

姜印没什么表情，穿了件黑色的棉外套，双手插在衣兜里。头发大概是刚染过，暗红色，在寒风中飞舞。

宋澈觉得她更适合这样的颜色，有点冷，有点与众不同。也许年轻本该鲜艳些，但是那些鲜艳好像和她的关系不大。

"你有什么事吗"姜印站在一尺开外，冷风吹过，她缩了缩脖子。

"呃，没什么。想跟你聊两句，"宋澈大脑飞速旋转，说点什么好没头没尾，不能神来一笔聊些有的没的吧。"你那天怎么先走了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太开心。"

"没什么，"姜印低头看着脚尖顺着地砖缝隙画来画去。"你就想问这个？"

真是话题终结者，这天还怎么聊下去。宋澈很郁闷。

"那该出门走走，也许心情好些。"宋澈的大脑飞驰在高速公路上。

"哦。"姜印抬头望着宋澈，依旧没什么表情。

宋澈的大脑已经堪比动车，这是去还是不去他心一横，不管了，没反对就当赞成。

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宋澈觉得自己脑细胞的死亡数量堪比整个高三，但是死得其所。

不回忆不知道自己原来把每个细节都记得那么深刻。他不是没有想过和姜印再见是什么情形，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

姜印闭着眼，几缕头发凌乱地散在脸上。他想伸手去帮她整理，手刚伸出一半，姜印的手机响了，铃声是李宗盛唱的鬼迷心窍。宋澈接通电话，一个女孩子焦急的声音:"印印，你在哪儿呢"

"你朋友大概是喝多了，在中厅旁边的沙发上。"宋澈挂了电话，站了大概五分钟，就听见走廊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把手机放回姜印手边，慢慢朝楼梯走去，余光扫到一个女孩子直扑姜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