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衣人已经在茶馆里坐了很久很久，久到茶馆已经打烊了，他依然坐在那里，没有变化过姿势。

老板也是个有眼色的，他看了看白衣人手中的长剑，走上前去弓着身子赔笑道：“这位爷，我们已经打烊了，您看看，这……”

白衣人抬起头。尽管他戴着斗笠，老板仍能感觉到那双眸子带来的刺骨寒意。

“你们这里，没有房间？”

白衣人的声音泛着寒气，清泠冷冽，如同虚空传来的空灵之音一般。

老板浑身颤抖了一下，脸上立马堆满讨好的笑容，道：“有有有，需要小的给爷打扫出一个干净的院子吗？”

白衣人顿了一下：“甚好。”

老板长吁一口气，忙指挥伙计去了。其实他刚刚也冒了一个险，江湖人都是阴晴不定的，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亮刀子呢？观那位爷的状况，好像是个不喜麻烦的主儿，才有这么一问。幸好，押对宝了。

也难怪老板这么当心，毕竟世上欺善怕恶者多了去，但即便是那些个只会欺侮弱者的九流角色，他们这些不懂武的老百姓也是对付不了的。

白衣人显然与那些平常的江湖人不是一个路子的。

拒绝了伙计送来的好酒好肉，他只要了清汤面条，外加一大桶热水。茶也不要，只许放下了水壶。

“奇怪的人。”伙计嘟囔着去烧水，却被老板大惊失色地狠拍了一记。

“作死呢，嘴贱！该干嘛干嘛去！”说着斜了房子一眼，见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才拍拍胸口道声“菩萨保佑”地走了。

白衣人当然听到了，只是，他不屑于跟他们计较。

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冷峻的脸。

如果陆小凤在这儿，恐怕要惊得鸡毛乱飞了。

这人，明明在两年前就该死去的。他亲眼看着他缓缓向后倒去，断了呼吸。可是这人却还活着，并且，武功比两年前高了不止一个等次。

这人，便是叶孤城。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他刚醒来那会儿，只听得一个声音淡淡地说道，既然城主还活着，就让我见识一下真正的天外飞仙。

叶孤城当然知道那人是谁了。

西门吹雪。

当然是西门吹雪！

除了他，还有哪个人会如此执着，哪怕要跟朝廷作对，也执意要看一下天外飞仙？

叶孤城叹了一口气。

他很少叹气，每一次都是为了族长的身份与追求的剑道所产生的矛盾。但这一次，他是为束缚的挣脱，以及未来遮遮掩掩的日子。

摆脱了一个束缚，又被另一样给束缚住了。

“我既不是白云城主，庄主莫要再如此称呼我了。”

西门吹雪愣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怎么称呼，而后略带犹豫地叫了一声：“……孤城？”

“那便孤城吧。”叶孤城没有在称呼上多纠结。

他刚刚看开了一些东西，感觉心里有些什么在蠢蠢欲动，得好好体会刚刚悟出来的剑道。

西门吹雪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替他轻轻阖了门。

剑之道，在于诚。

西门吹雪坚持诚于人，所以他从不给自己留退路，对对手亦然。

叶孤城曾经坚持诚于剑，所以他窥得剑道的第一要义，达到第一个高峰，便有了名震天下的天外飞仙。

但是还不够。

那不是真正伫立于九天之上的飞仙。

那是误落尘世的天外飞仙，那是被束缚住的天外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