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罗出去后,诺大的会客厅里只留下轻湮和北祁凉介两个人。
轻湮收回了直视北祁凉介的目光,径直走去我爱罗刚才坐的椅子,与他擦肩而过,而后翩然坐定。
午间的阳光透过窗外沙柳浓密的枝叶在轻湮的身上照出大片的斑驳。
她逆着光,静静地坐在凉介的左手边,距离他仅有那伸手可触的一米阳光以外。
明灿的光晕在她如瀑的长发上留下暖媚的光泽,将凉介空洞的一片天地充斥的盈满通亮。
那抹纤细绝美的身影无数次的出现在他午夜梦回中。也只有在那一晚晚寂静的夜里,北祁凉介才能放下一切包袱,贪婪肆意的回忆过去,回忆那段他最为贪恋的时光。
半梦半醒时,他总是能隐约的看到了纤尘不染含笑抚琴的轻湮,夕阳之下与他在渡口泛舟的轻湮,还有将玉佩送给他,面若桃花里带羞对他说美玉最配你的轻湮。
然而,梦境往往如同游走在指缝间的光阴,从不宜人挥霍。
往往最后浮现在凉介脑海中的,只剩下一片血腥之中的,三具尸体。
北祁凉介闭了闭眼,淡淡道,“轻湮…”
轻湮的双手无力又无助交叉于双腿上,她打断了凉介的话,缓缓的抬起头看着他,问:“是不是…你做的?”
她的嗓音清冷中带有些许哽咽,使莫大的悲伤朝着凉介倾轧而去。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段惨痛的记忆折磨的岂止是轻湮一个人?!
他总是能回想起皮肤被鲜血所灼伤的那份不可言说的痛觉,和渐渐蔓延至全身的凄楚。
他隐瞒了她两年,也早就想好了当她知晓后自己该如何面对她。
但真的面临她质问的目光,长久以来一直被忏悔和自艾勾勒的一颗心仍旧不可抑制的抽疼着。
他睁开墨黑的眼眸,在满目的尘埃中与轻湮对上。将轻湮红肿的眼睛尽收眼底,他嘴角轻扯,吐出两个音节,“是。”
轻湮凝着他英俊的脸庞,痴傻的点了点头。
哀大莫过于心死,但眼泪还是止不住的落下。
像是一场漫天袭卷狂涌的悲泓,洒下的尽是与青涩的甜美年华交缠交织的密布阴霾。
“我…”轻湮竟然笑出了声,只是她绝美的五官被眼泪渲染的有种令凉介不敢直视的隐匿怨怼和讥讽,“是不是该感谢大名大人虽然要了我全家人的性命,但还是开恩留下了我一命?还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打定了让我嫁进了砂隐的主意?”
她的声调逐渐升高,嘴边的笑意也终于支撑不住遍布的痛苦而被失声痛哭所取代,她一字一句的质问着他,“两年前你从水乡离开时告诉我「轻湮,我会回来」,北祁凉介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开心,有多期盼跟你再次相见的那一天?可是我真的想不到你说的会回来,竟是来取我家人的性命?你不是不晓得爸爸妈妈有多喜欢你,你也不是不知道轻浔对有多仰慕!你告诉我,你是怎么下去的手?你握着刀的手会不会颤?!”
轻湮终究还是个女人,一个家人被杀害,只留下她孤身于世的女人。眼泪不断从她的眼眶中滑落,渗入嘴里,咸的发涩。
她一遍又一遍的问,“为什么是你啊?为什么就偏偏是你啊?”
是啊,怎么就偏偏是他呢?
只是因为他是风之国的大名,只是因为他姓了北祁?
北祁凉介的双手在桌下握紧了拳,月牙形状的指尖在掌心中不觉疼似的狠狠的刺入,破了皮,流了血。
在轻湮的抽泣中,他低喃出声,所有的心声都只字不提,只汇成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轻湮,对不起。”
轻湮低低的浅笑一声,她站起身,两三步走到北祁凉介的跟前,弯腰,双手用力的抓紧凉介的领口。
她慢慢凑近他,显得有些咄咄逼人,“收起你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吧,你该知道无论你说什么都扭转不了我如今恨不得杀了你偿命的心情。”
凉介任由被她拉扯,即便她力道大的他已经难以喘息。
他甚至沉溺于轻湮的靠近和她清幽的发香。他勾起唇,弧度尽是苦涩,“我明白。”
会客厅的门被人大力的推开,随后来人大步的走了过来,“大人!”
是云修。
他的腰间别着一把质感厚重粗糙的武士刀,随着云修的动作发出一声声有节奏的声响。
那把刀很沉,对于一个娇弱女子来讲,单手拿起是很费劲的。
而轻湮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起身伸手就准确的将武士刀从云修的腰间抽了出来,手腕一甩,刀尖直抵北祁凉介的胸口。
云修也是个眼疾手快的,低喝一声就抓住了轻湮拿刀的手腕,另一只手聚集查克拉就要对轻湮出手。
然而就在他的掌距离轻湮的背部不到三公分的时候,手臂却就被一道突然而至的沙紧紧的拽住,动弹不得。
那沙泛着冰凉的温度和杀意,略带干燥和死气的味道在对峙的三人之间蔓延开来。
会议室的门本就是开着一条缝的,这下被来人那浑身散发出的强大查克拉震的大敞四开。
我爱罗迈着修长的双腿淡然的走近轻湮,垂目看着她被云修抓住的手腕都泛了红,眉目随即凛然,道:“松开。”
却对轻湮拿着长刀抵住北祁凉介的这一幕置之未理。
护主心切的云修怎么肯,虽然被我爱罗的凛冽激的手心出汗,却仍旧不肯放松一点的力道。
北祁凉介胸口的布料都被锋利的刀尖刺破,红色的液体从体内涌出,在胸膛的位置殷透了一个大圆圈。
刺痛随即传来,但没有人比凉介更清楚的是,轻湮早在云修出手制止时就已经停了手。
她没想要他的命。
即使北祁凉介已经做好了去她家人面前赎罪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