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坚此时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目光如鹰隼般盯住严白虎:
“王使君所言,正是吾等心病!
严帅,汝当知,如今已非汝一人之事!
汝在此地一日,便牵扯陆鸣大军一日,消耗其钱粮一日!
其魔下太史慈、黄忠、周泰等辈,皆是虎狼之將,若无制衡,任其整合吴郡之人力物力...吾等几处皆如芒刺在背!
今岁只需撑过夏、秋二季!”
孙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强烈的期盼与压力:“届时各地新粮入库,汝南、沛国、潁川乃至江东各处田亩丰收,粮秣充盈......”
曹操那一直沉默如同深渊的眼神微微抬起,接过了孙坚的话头,声音平稳却蕴含著刀锋般的锐利:
“不错。如今之困,不在兵甲不利,不在壮丁不足,唯缺粮草!
豫、充、徐、乃至荆扬,皆困於此!
世家大族,仓虽有余粟,养家护族已是艰难。
若无存粮,何谈招兵买马?”
他冷峻的目光扫过眾人,带著穿透人心的力量:“然若秋粮入库,以数州士族豪强之底蕴,何止再出八万骑?”
他的声音转向严白虎,语气看似平静,却重若千钧:
“只消汝在乌程、吴县一线站稳脚跟,无须大胜,只求守住这太湖之畔吴郡半壁!
拖住陆鸣数月!待今秋之后,粮丰马壮,休整完毕的各路大军自当齐压东南!
那时节,山海军再勇,又如何抵挡四方诸侯合力剿杀?
今日弃城,便是弃尽生机!亦是置吾等於险地!”
曹操的暗示极其强硬一一严白虎若敢跑,便是彻底得罪在场所有势力,日后清算绝无好下场。
夏侯渊冷冷地哼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像是冰锥扎在严白虎背上:“阳羡一战,吾等心血毁於一旦,皆因临阵退缩者!若再失吴都根基,此等大过,岂能一走了之?”
那赤裸裸的威胁之意,几乎要將“斩立决”三个字写在脸上。
周瑜適时地摇动著羽扇,清越的声音如同和风细雨,驱散著部分凝固的紧张,但也巧妙地加固著“坚守”的选择,他指向墙上悬掛的一幅略显粗糙的吴郡舆图:
“严帅稍安。且看:阳羡虽失,然太湖浩渺,乃天然屏障。
乌程县地处太湖之南,扼守要津,水网密布,不利其大军展开;吴县更是核心坚城,城墙高厚,粮秣充足。
只需稳守二城及周边水寨据点,互为特角,深沟高垒。
山海军攻坚再锐,短期內亦难啃下。”
他微微一笑,目光中闪烁著智珠在握的光芒,也巧妙地拋出了一个诱饵:
“我家主公可令程普、祖茂诸將,率丹阳精兵劲卒,屯於湖熟、溧阳、钱塘,隨时可沿太湖策应。
豫州虎豹、白马等锐士亦可休整后,择机自西线袭扰其粮道、断其归途。
山海领看似强大,然根基尚在淮北,战线漫长,补给亦艰。
严帅,只需稳住阵脚,勿急勿躁,待金风吹起,便是破敌之时!”
袁术勉强压下烦躁,挥袖道:“粮草之事,吾自当尽力从寿春筹措部分。器械、军匠亦非不可支援。”
这已是极其难得的许诺。
王允点头,总结般嘆息道:
“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严帅当为一郡之柱石,万不可因一时挫败而自弃。
守住吴郡半壁,便是为天下诸侯爭得喘息之机,亦是为汝留得他日捲土重来之本!
切莫令吾等失望,切莫令...江东父老心寒啊。”
眾人的目光,或灼热期盼、或冰冷威逼、或理智分析、或利益捆绑,如同无形的绳索,层层缠绕在严白虎身上。
严白虎张了张嘴,感觉喉咙里堵满了太湖的淤泥。想跑的念头在夏侯渊的杀意、曹操的“秋后算帐”、孙坚的“芒刺在背”以及周瑜描绘的“坚守可期”和王允的“天下大义”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看著堂中这群狼顾鹰视的诸侯代表,再看看自己弟弟那惊恐无助的眼神,他只觉得天旋地转。
最终,他艰难地、沉重地点了一下头,肥硕的下巴几乎要碰到胸口,喉咙里滚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罢“罢罢!某拼死.:.守住吴县.:.乌程!”
这话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说完后,他便彻底瘫软回椅子里,额头渗出冰冷的汗珠,望向窗外的眼神一片空洞。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所谓的“守住”,不过是绝望中被人强拖著,去充当一个註定要被牺牲掉的炮灰。
太湖的湿气,似乎更冷了。
孙坚、曹操、王允等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一个被榨乾最后利用价值的棋子,暂时钉在了棋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