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暴戾多疑的汉灵帝和眶毗必报的十常侍,不少家主脸色微变。
一直如同泥塑菩萨般默然坐在角落的豫州刺史王允,此刻终於抬起了眼皮。
他清瘤的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忧虑与凝重,接过袁胤的话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袁公所言,句句属实,切中要害啊。”
他缓缓起身,姿態依旧是那个忧国忧民的清贵大臣,但眼底深处却闪烁著冰冷的算计。
“国朝艰难,烽烟四起,十三州皆在煎熬。
兗州已成鬼域,幽州更是几度易手,白骨盈野。
朝廷府库早已乾涸,各地平乱大军哪个不是待哺?
陛下龙体不安,最恨的就是节外生枝,横生枝节之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眾人,带著一种悲悯实则煽动的意味:“以老夫浅见,恳请朝廷减免豫州赋税,未必全无可能。
但是...全免?绝无希望!
若能免除其中半数,已是天大的恩典。”
他微微摇头,嘆了口气:“可即使只收半数,平摊到在座各位头上,试问哪家仓之中,还存放著如此海量的閒置钱帛,供我等隨意支取?招兵、买甲、蓄粮,哪项不是吞金兽?诸位心头的帐,算得清么?”
王允的话,彻底打碎了“免税”的幻想,又將“半税也凑不齐”的冰冷现实血淋淋地摊开。
堂內刚刚被袁胤压下去的骚动瞬间变成了更深沉的绝望和焦躁,议论声喻作响,人人脸上都是愁云惨雾。
就在这如同沸水將溢未溢的临界点上,王允眼中精光一闪,声音陡然压低,
却带著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既然赋税这道难题,解不开,绕不过...那为何不换一个思路?”
王允微微前倾身体,环视一圈堂中眾人,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身前的案几:“我等所虑者,终究是山海领沮授一系!
是那压在豫州头顶、捏著我等命脉的三十万山海军!”
他目光扫过荀諶、袁胤等核心人物,一字一句,如同毒蛇吐信:“老夫近日留心探查,已经十分確定陆鸣本人不在营中,摩下大將黄忠、廖化、典韦等大將全无影踪!
留在豫州的山海主力,算上其新募之兵,总数绝不超过三十万眾!
且分散各地驻防,重心尤在譙县山海大营及几处要地。”
他环视厅堂,迎著那些骤然亮起、充满了危险光芒的眼晴,图穷匕见:“在座诸位,皆是豫州根基,族中蓄养之精兵悍將,岂是等閒?
一家之內,抽调一二千族中传承之特殊兵种一一仿效周泰“紫鸞虎费』、高览“黄鸞飞骑”之流,再凑足方名精壮悍卒,总非难事吧?
在座的百余姓合力,此等精兵数目何止数十万?
若效仿昔日黄幣裹挟流民为势之故技,更可掩人耳目,十倍於此!”
他的声音带著一种刻毒的诱惑:“趁其粮草刚入山海营盘,防备或有一丝松解.:
夜深人静之时,借黄幣残匪之名,精锐突袭譙县山海大营!
若一举而破之,沮授、戏志才授首,其部群龙无首.:
则豫州赋税之伽锁,岂非自解?
更兼那如山粮秣,顷刻间便能物归原主!
那时节,豫州乾坤,重归士族之手,王纲復振,指日可待矣!”
“嘶一一!
王允这赤裸裸的兵行险著,宛如平地惊雷,瞬间炸得满堂寂静!隨即而来的却是粗重的喘息和骤然炽热起来的目光。
灭掉山海大营?屠了沮授、戏志才?夺回粮草和权柄?!
这个念头太疯狂,太诱人!
足以让在绝望中挣扎的世家阀主们心跳加速,血脉费张。许多人眼中闪烁著贪婪与狠戾的光芒,交头接耳,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而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