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上车轨交磨,骡马喘白气,商队高竖“兗州平朵”幌。
军营外成市集,粮草堆如山丘,铁匠售戈矛,药师金创药。
粮草物资的价格比黄幣之乱前翻了至少三倍仍竞购如疯,供不应求。
皇甫嵩支军库购棉衣御寒,董卓豪掷金銖换箭矢十万支,朱偶赊帐强征。
商贾不仅笑纳金银,甚至还有些胆大的暗通黄幣售卖劣质粮草以图暴利。
各路暗哨匯报此景,唯有程昱那份遗计“锁龙坚壁”稍遏投机。
粮尽处,寒兵啖树皮;富堆旁,將佐酒肉奢。
帝国之利镰,收割乱世之殤。
兗州东平国富平县外,官道旁无名酒肆初冬傍晚,朔风凛冽,霜气砭骨,彤云低垂,铅灰色天穹预示著一场即將到来的大雪。
枯黄的蒿草在鸣咽的风中瑟缩,官道上车辙泥泞冻硬,夹杂著枯骨残骸的斑驳痕跡远处村落破败,炊烟断绝,偶有流民如幽魂般僂南下。
这间四壁透风的茅棚酒肆,如同乱世洪流中一块突兀的浮木,成了商贾旅人勉强歇脚、交换消息与喘息的孤岛。
粗木桌椅油腻发黑,劣质炭火在中央坑塘里苟延残喘,只散发出有限的热量和浓重的烟尘。
混杂著汗臭、劣酒、马粪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尸骸腐败的刺鼻气味在狭窄空间里蒸腾、发酵。
店內人声鼎沸,与窗外的死寂荒凉形成尖锐对比。
来自司隶、充州、豫州、益州的商队首领、管事们挤满了狭窄的空间。
他们围拢在几张最大的拼桌前,杯盘狼藉,高声谈论著这片焦土上最炙热的焦点一一泰山前线战场。
司隶绸缎商王胖子,面庞油光,身著锦袍:“诸位!瞧见了吧?”
他用力拍了拍油亮的桌子,震得酒水四溅:“上月泰山郡那次突袭!皇甫公当真是宝刀不老!
收编了陆鸣留下的“锁龙坚壁”家当,再加上豫州那帮大爷们掏心窝子支援过去的百万『义兵!那装备!寒溟铁打的甲叶子,强弩劲弓!比咱们司隶禁军还他娘的气派!
一战就啃掉了冀州方向进逼充州的黄巾贼部前锋三万颗脑袋!”
他嘬了一口劣酒,喉结滚动:“不过啊,代价也忒大,那战场上丟下的户体,一半可都是咱们这边各家凑出来的子弟兵!看看官道边上的村子,都快绝户嘍!”
充州本地粮贩李老抠,裹著破旧皮袄:“喉哟王老板,快別提了!可不是嘛!那仗打得惨烈!
广平袁家、鲍信的人马冲在最前面,功劳倒是抢足了,可惜被王匡那廝派轻骑抄了黄巾后路,
斩了个渠帅的头,风头一时无俩!
可私底下呢?陈家、荀家在梁父隘口底下硬碰硬,两边为了抢功硬著头皮顶上去,死伤惨重啊,家里老底都掏出来填坑了!”
益州茶马客孙驼子,精瘦干练,操著蜀地口音:“嘿嘿...”
他发出一声刻薄的冷笑,剥著花生壳:“这年头新人冒头是真的快!那个曹操曹孟德!喷喷,
真是个打不死的!
不是说被那位算无遗策的程大军师塞进『协防营”里夹著尾巴做人了么?
可人家呢?上回那场乱战,带著他那点快打光的虎豹骑残兵,瞅准空子就敢往黄幣大营里冲!
硬是让他抓了个黄幣贼的小渠帅回来!
还有鲍信,乖乖,在充州本地徵募了三十七万人,声势浩大,也算是立住了脚!”
豫州布帛商张掌柜,压低声音,带著市偿的幸灾乐祸:“现在最可怕的还真不是前头死多少人,而是后头抢权吶!”
他小眼睛滴溜溜转:“董卓董仲颖!从河东出发,十万披重甲持马的铁骑,打著『討逆大元帅』天子钦命的牌子,眼看就要到巨野了!
李儒那毒士给他出主意,『整编兵马,杀一做百”!皇甫嵩能忍?
上月董卓前锋刚到巨野边上,皇甫家魔下那些骄横的豫州军和董卓带的那帮子虎狼西凉兵差点就在辕门外动起刀兵来!
要不是数家门阀世家的代表们出来调停,当场就得血流成河!
这仗还没跟黄巾贼打完,自家倒要先分个高低了,嘿,乱套嘍!”
“说到底,”司隶王胖子了口唾沫,带著几分轻蔑环顾四周,“当初闹黄幣最凶的时候,那个山海领陆鸣,多风光?在充州搞那个什么『锁龙壁垒』,硬生生逼得张梁在巨野玩了个金蝉脱壳,灰溜溜跑了!可现在呢?”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著挪输:“缩在豫州譙县那个大营里快发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