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光线,也隔绝了那信使趾高气扬的背影。
沮授一步上前,声音带著前所未有的焦灼与担忧:“主公!这分明是辽东之事的火,烧过来了!柳毅那狗贼的密报,必然已到了公孙度手中!公孙度串联何进、袁绍,这是要在界桥设下鸿门宴!他们定是要污我山海领趁虚而入、背后捅刀!此去凶险万分!主公三思!”
陆鸣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案几前,手指关节习惯性地、一下下地敲击著冰冷的紫檀木桌面。
篤...篤...篤...
声音在寂静的帐篷里格外清晰,如同战鼓的余韵,敲打在人心上。
他眼中寒芒爆射,仿佛穿透了帐壁与千山万水,看到瞭望平城中那些被血洗的据点,看到了那些倒在柳毅屠刀下、至死不明真相的山海精锐;更看到了那个背负污名、浴血杀出重围,此刻正带著他的“信”字令,在南归战舰上的白袍身影——常山赵子龙!
一股被构陷的滔天怒焰在胸腔中奔涌,几乎要衝破素来的冷静。
柳毅!公孙瓚!这栽赃嫁祸的毒计,这泼向山海领的脏水!这污了那杆龙胆亮银枪的奇耻大辱!
“公与,”陆鸣终於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绷紧的弓弦,却带著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这鸿门宴,明知是刀山火海,我也不得不去!”
他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如电,直视沮授:“这不仅仅是公孙度、何进、袁绍要发难!这关乎我山海领在帝国的名”与信”!”
“你想过没有?”陆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冰冷的穿透力,“若坐实了趁联军鏖战巨鹿、张角,偷偷跑去盟友后方辽东捅刀子、抢地盘”的污名!
我山海领在天下人眼中,將成何物?!”
“无耻小人!背信弃义!只会在盟友背后捅刀的下作之徒!”
陆鸣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砸下:“届时,何人还敢与我山海贸易?何人还敢信我山海承诺?
海港城天下第一商港”的金字招牌,顷刻间便会崩塌!
帝国南方那些表面和气、暗怀鬼胎的诸侯,孙坚、陈氏、袁术,甚至刚刚建立合作的荆州蔡瑁、兗州曹操,谁不会以此为藉口群起而攻之?!”
“这盆脏水若不当场洗刷乾净,我山海领在帝国,將再无立锥之地!之前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陆鸣的眼中燃烧著不容退避的烈焰:“此去界桥,非是应召,而是为我山海领的名誉与未来,去赴一场你死我活的战场!这场仗,比巨鹿城下的血肉磨盘,更关乎我山海根基!”
沮授被陆鸣话语中的分量和决绝深深震撼,急切道:“可他们必然准备充分,顛倒黑白,主公孤身入局,如何自辩?”
陆鸣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自信的弧度,那弧度锋利如刀:“自辩?不,他们给了我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在天下诸侯面前,在何进这个“盟主”面前,彻底撕开柳毅、公孙瓚阴谋,洗刷我山海污名的最佳舞台!”
“更重要的是。”
陆鸣的手指再次敲击桌面,篤定有力:“这也是为赵云正名的最好契机!让天下人看看,谁是真正的忠义之士,谁又是构陷忠良、卖主求荣的卑劣之徒!柳毅想用辽东的血和谎言筑起高台?我便用界桥的这场对质,將他从高台上掀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他走到帐门前,一把掀开帘布。
外面,运送物资的车队依旧在泥泞中艰难前行,码头的船只挤挤挨挨。
“备马!通知奉孝隨行!”陆鸣的声音斩钉截铁,带著一种踏破山河的决然,“通知程昱,阳信那边......將贵客”秘密送来,务必以最高规格,安顿妥当!”
他一步踏出帅帐,玄色大在初秋的寒风中猎猎作响,身影挺拔如即將出鞘的利剑。
“走吧,公与。去看看何大將军,还有辽东的公孙太守,给本侯准备了怎样一出“好戏”。正好,也该和他们算一算...辽东那笔血债了!”
阳光落在他脸上,却无法驱散那眉宇间凝聚的冰寒与杀伐之气。
这场界桥之会,关乎山海存亡,关乎忠义真偽,也关乎未来天下的格局。
陆鸣深知,即將踏出这一步,山海领会冒多大的风险,但他更清楚,这一步,非走不可!
这不仅是为了洗刷污名,更是为了在即將到来的乱世棋局中,占据道义的制高点。
並且,这还是能够快速让赵云归心的机会。
马蹄声起,陆鸣与郭嘉的身影在亲卫的簇拥下,绝尘而去,奔向西南方那场匯聚了阴谋、指责与最终对决的漩涡中心—一—界桥。
这场由辽东柳毅点燃的野火,终於烧到了中原腹地。
而陆鸣,决定迎著烈焰,去亲手扑灭它,並点燃属於自己的、足以焚毁一切诬陷的真相之火。
这盘天下大棋,隨著界桥之会的临近,局势陡然变得更加诡譎而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