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渐渐平复下来,斯内普突然开口道,“把腿露出来。”
哈利当然知道他指的是哪条腿,一边把不知什么时候盖过小腿的长袍撩起来——这几天为了行动的方便,他右腿的裤子一直是卷起来的——一边又忍不住笑起来,“证实了我的身份以后就开始这么卖力的工作了?”
斯内普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哈利一眼就让这个聒噪的小男孩闭了嘴。他从另一侧的沙发上站起身来,面对哈利坐到矮几上,弯身用手捧起那只断腿来。一条腿被稍微抬起,使得哈利的坐姿更向沙发里窝了,但他抬眼时恰好能看到斯内普黑色眼睫下,像隧道一样深不可测的眼眸。他想起一个人,有些不由自主地被那两条隧道吸引,越看越深。
看似专心致志研究着哈利的腿的斯内普突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哈利立刻被惊得目光游移不知往哪儿放了。但他的注意力又立刻被对方大手上薄茧的触感夺走。也许是新生的皮肤太敏感,但斯内普的动作也太轻了一些——像是在处理什么易碎品一样——弄得他很痒得绷紧了大腿上的肌肉。
“教授……”哈利终于有些绷不住了,用一种微弱的声音说道,“你能下手重一点嘛?”
话一出口,对方诡异的目光就飘过来,哈利自己也觉得气氛似乎有些怪怪的,毕竟“ you touch me harder?”这句话,似乎更适合用在其他的一些、呃,不可描述的情景。
“呃!我是说——那个,你太轻了,有点痒…所以。”他急忙解释道,但却支支吾吾有点说不清。
斯内普沉默地低头继续观察那个光滑的断面,但哈利感到他下手明显重了一些,力道简直可以和按摩媲美。但下一件令人感到尴尬的事情接踵而至——斯内普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每当他想将某个东西看得更清楚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向它靠近,直到他的鼻子碰到那东西,往往是试卷什么的。这点在他的学生时期尤为严重,但现在也时不时来一两次(事实上他被坩埚的蒸汽烫到过一两次之后,就很注意这点了)。
哈利咬紧牙关忍受了一会儿对方温热鼻息所带来的麻痒感,这煎熬才正式结束,斯内普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对哈利说,“波特先生,千万好好珍惜你的好伙伴们,”他瞟了一眼被放在一旁的拐杖,“你可能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要离不开它们了。”
斯内普的“预言”当然成为了现实。
罗恩拍案而起。
“我就说过他不行嘛!你们一个个还帮着那个老蝙蝠说话!”
“嘘——你小声一点!”埃徳琳拽拽罗恩的袍子,朝教师席努努嘴。罗恩顺势看过去,发现斯内普脸上挂着一抹假笑,正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
罗恩脸色惨白地坐下,安静地吃起早餐来,思考着能不能编出一个看似正当的理由来请魔药课的假。但是没过多久,他就又开始嘀嘀咕咕起来,“哈利,这都已经快到圣诞节了,教授们为什么不把你送到圣芒戈?”
“哦,得了吧罗恩。”赫敏烦乱地用叉子戳着金边餐盘里的鸡蛋,压低声音说道,“要是能,他们早就这么做了,目的就是要把消息封锁起来,免得被一些不该知道的人知道。多亏了长袍的遮盖,其他人都以为他只是受伤,而不是裤管里已经空啦!”
哈利对自己的腿能否长出来,已经不像以前那样那么有信心了。他也去过好几次禁书区,甚至翻到了从前伏地魔对虫尾巴使用过的那个咒语,却发现那事实上是个可怕的黑魔法,施用者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控制对方的心智——怪不得之后那只懦弱的老鼠会变得那么勇猛。并且,十一岁的他可能会觉得有一条银色的小腿是一件很酷的事情,但现在,他宁愿要自己有血有肉的腿。
一只凤凰招摇地出现在四人上空,扔下一张纸条,然后消失。哈利探出身子向教师席看过去,邓布利多向他眨了眨眼。格莱芬多的人只有少数人看到着极为迅速的一幕,大多是高年级,发现哈利和邓布利多的互动之后也没说什么,而低年级们多数只注意到红光一闪,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也许是西莫的魔咒又出了什么问题吧。
哈利打开那张纸条,上面用一种细长的,圈圈套圈圈的字体写道:
最近窝爱上了柠檬雪宝。
“哦,哈利。”邓布利多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快坐,对你来说,我们应该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要来点儿蜂蜜茶吗?”
“不了,谢谢。”哈利礼貌地说,关上身后的门,坐到办公桌前的软椅上,把拐杖放到一边靠着桌子。
“你想和我谈些什么呢?教授?” 坐稳之后他又问到。
“唔、没什么,就是谈谈心,平常的闲聊,另外也想和你分享一些记忆。”邓布利多挥动魔杖,冥想盆从一侧飘过来。
哈利顺从地把脸凑过去,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吸力。
刚进入那个记忆,五光十色的色斑就被印在了他的脸上。
那是两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为了什么在决斗。一个一脸坚定决绝,一个一脸不敢置信。
他们的战斗似乎进入白热化,咒语发射的频率越来越高,角度也越来越刁钻,什么危险至极的咒语都在这里出现了,但他们知道,信任,和了解对方,不会被咒语击中——也许这只是一场为了泄愤的决斗,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想要伤害甚至杀死对方。
但是变量总是那么多——
一个女孩似乎想要组织他们之间的决斗,插身进入他们的战斗区域,一个猝不及防的,不知道到底是由谁发出的绿色光芒,毫无预警地击中了那个女孩。
所有的光都消失了。
“如果这就是伤痛的话。”邓布利多对看完记忆的哈利说,“你所经历的,该是我的千倍,百倍。”
哈利沉默地抽出魔杖,将杖尖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抽取了一小团白雾,丢进水里。冥想盆里立刻出现了一张脸,属于小天狼星的,面无表情的脸——上面似乎还带着某个咒语的,妖冶的绿色光芒——缓缓没入帷幕之中。他又做了一遍这个动作,一遍接着一遍,里面依次出现了死状各异的人,甚至包括邓布利多。最后,是一个不曾露出脆弱表情的男人,流着泪对他说,“look at me”。
“那是我,第一次感到那么无力。看着他被那条蛇咬死的时候,我甚至认为他是罪有应得的…如果我当时动作能快一些,而不是确认绝对安全了,才走出去,如果我知道真相,他或许不会死。”哈利低下头,“有时候,我甚至有些嫉妒自己的母亲——她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这个世界上最勇敢,最应该被尊重的人付出至此?”
邓布利多张了张口,最后选择对他说,“哈利,有些时候,一个人走进并成为你的全世界,或许仅仅只是因为那个人出现在了对的时间。”
哈利抬起头,颇有些错愕地和邓布利多对视,过了几秒钟之后,两个人相视而笑。
“我竟然不知道现在给你进行青春期教育是太早还是太晚,”邓布利多笑眯眯地举起了盛满了浓稠蜂蜜茶的白色印花骨瓷杯,“真的感谢梅林,它又给了我这么个机会,哈利——孩子们都这么可爱,我还想多当几年校长呢。”
邓布利多有时候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能让你在悲痛的时候笑一笑,站起来。
哈利挥动魔杖收回冥想盆里的记忆,“这些记忆,还是等我真正弥补了过错之后,再忘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