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盯着天花板。

还是那样的天花板和吊灯。他已经看了三四年，没有丝毫变化。但这几年他自己却变了很多，向不好的方向。小时候他大概不是这个样子的。

姥姥姥爷很疼爱他，从来没有打骂过他。爸妈有空回家看他的时候，相处的也很愉快。大概是从他爸开始管他的时候，他就变得越来越不耐烦、叛逆。想想他哥，从小孤单一人却那么优秀，他望尘莫及。

秦朗从来没有在乎过学习这件事。他知道自己家世好，不论成绩如何、上怎样的大学，他都可以拥有一个几乎可以被人人羡慕的未来。但听到付天白的一顿训斥，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论学习是吊儿郎当，轮比赛呢，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些成绩不过是仗着先天身体条件好。他从来没有为什么而努力过，不像那个人，他拥有的不多，却一直在靠自己的努力去赢得。就算是秦家的恩情，也没有当做理所应当，而是倾注了很多感情在自己身上。

他突然就觉得，他哥真帅。不单单是外表上的，还关乎他的品质。而他自己，还能做点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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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在屋子里越想越心烦，索性下楼找点事儿干。这时候就算让他洗完碗，他都愿意。可惜他就算洗碗也洗不干净。

“长官，我先走了，最近团里有点忙。”穿着军装的男人站起来向秦振国敬礼。

秦朗正好走下楼来，他看到他爸和一个军官在交谈，他爸还穿着军装。他很少见他爸穿常服，秦振国虽然年过四十，但仍坚持在一线工作，身材保养的很好，人也精神，穿着一身笔挺的松枝绿，特别像共和国军人模范。

“好，你去吧，”秦振国拍拍那个人的肩膀，“我一会也走了，最近又要准备演习。我儿子最近不让人省心啊，要不是他，我也不用跑回来一趟了。”

“哈哈，哪里，你家公子去年在部队里的那几个月，李连长和我说，表现不错啊。”

秦朗站在楼梯上，突然就想起来那两个月了。他被他爸硬塞到一个刚刚训练了不久的新兵连，天天跟一帮新兵蛋子跑步、摔跤。最开始的时候他不愿意，他没吃过苦，虽然经常在外面比赛，但那是他自己的爱好，是他自己愿意。再加上，和他一起的都是差不多大的男孩，看着他们那誓死报效祖国、为家争光的一本正经的样子，秦朗就浑身起鸡皮疙瘩，特别受不了。

但是练着练着，也来了点激情。男人们都有彰显力量的本能和冲动，一旦牵扯到身体上的胜负，都会被彻底调动起来。白天拼命地流汗，疲惫，身体超负荷的工作着；体力不够，意志顶上。晚上沾床就着，硬板床，为了早上能按时集合，一堆臭小子都不盖被子，但还是睡得香，连梦都不会有。吃饭也是饕餮一般，新兵没有好伙食，菜基本是白菜土豆红萝卜，肉就是粗粗处理切块的五花肉，但比什么样的山珍海味都香。

那大概是他活得最有激情，最像样的日子了。他没有穿过常服，只有一身训作服。当时穿着它的时候没觉得什么，现在想起来，却是觉得比那些大牌上万的衣服都有分量。他似乎能明白为什么他爸去部队了。

想到此处，他灵光一闪。出国上不了好学校，高考他大概也考不上什么说得过去的大学，不如……

“爸，叔叔。”秦朗跑到楼下，眼神发着光。

“怎么了？”秦振国看着他，这平白无故，一定事出有妖。

“您们看…”他顿一下，狠了心，“我，能不能考军校？”

“啊？！”秦振国旁边的军官愣了。早听说秦家少爷身强力壮，但毕竟是个名里娇贵的主，性格也不好惹，这突然怎么又要到部队里了？

“哼。”秦振国倒是反应快，当然也更不屑，“你凭什么考军校？你以为军校是个人就能考上了？没有一本的分，你那就是妄想！”

“我不是还有我哥吗？”秦朗一听也不服了，他又不是智商有问题，他才高一，离高考还有两年，再说了，他哥现在反正不用上学，也能辅导辅导他。

“你在想什么？！”秦振国也不管还有外人在场，他忍秦朗很久了，现在又听到他毫不犹豫的那他哥来说话，更是忍无可忍。“你哥他才17岁，为了你本来就要耽误两个月学习，你竟然还好意思提他？退一万步说，你凭什么让他为了你放弃自己的前途，放弃他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以为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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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一天里同时招惹了爹和哥，秦朗的心情已经没办法形容了。他妈这几天都住在他姥姥家，他爸又回部队了，他自己待在家里憋得不行。他觉得自己必须得找点平衡，所以只能去医院找他哥。

秦朗到的时候，付天白只留了一盏床头灯，举着中午那本书看得专心。他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看着今天下午跑走的弟弟进门。

“这么晚怎么过来了？”躺着的人摘了眼镜，揉揉有点酸涩的眼睛。

秦朗看着这个画面，觉得很亲切很熟悉，就像他个刚刚来他家生病的那一次。那晚也是这样，他安静的看着书，灯光从侧面打在他的脸上。那张脸还是那样悦目，几乎让人心动。

“哥。”秦朗心头连片的软下去，快步走到床前，伸手拥抱住付天白。

这是他第二次拥抱他。怀里的人身子不柔软，但是手感很好，散发着温暖的味道。这是个美好的人啊。秦朗想，我怎么能自私到想要让他放弃高考而顾念我呢。

“你怎么了？”付天白推他，被搞得一头雾水。

“我就是有点孤单，就过来了呗。”秦朗松开他，嬉皮笑脸的打哈哈。

付天白目光带着怀疑，这家伙下午刚刚落荒而逃，再说了，下午自己还骂他怂，这人心也真是大。

“说吧，到底什么时？”他是聪明人，自然看出此事有蹊跷。

“嘿嘿，”秦朗挠着头，“我说了，哥你别生气。”

付天白咧开嘴皮笑肉不笑，“说吧，我生的气真的不少了，不在乎这一次。”

“我刚才跟我爸说，我想进军校，让你辅导我，结果被训了一顿。我心里不好受，就跑过来找你了呗。”

付天白对他时不时冒出来的妖蛾子已经完全免疫，也没见生气，因为他知道对付秦朗得用理性而不是冲他嚷嚷，“先不说我明年要高考这件事，你好好想想，你已经耽误一年课程了，现在回本校上课，根本不可能跟上他们的进度。再加上，你的心思就不在学习上，你真要回去了，学几天可能就厌烦了，到时候你怎么办？你再回国际部？”

“那你说我怎么办吧。”秦朗一屁股坐上他的床，“我要是出国，也考不上好学校；留在国内，你们又说我考不上军校，那我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我去搬砖？”

付天白被他逗得噗哧笑了，“不用不用，你可以去卖艺。”

“严肃点！”秦朗也笑，“哥你说，我这个学渣怎么办啊？”

“我可不知道。这是你的事。我这边还焦头烂额呢，我要耽误那么长时间的课，可能高考就没戏了。”

“反正你要没戏了，你顺手在家教教我不行吗？就当复习了。”秦朗嘟起嘴，卖萌撒娇。

付天白眯眼，这到不失是个好主意，左右闲在家没事干，就当养了一条小狗解闷。他今天想了一下，把高考当作退路这个想法本身就有问题。他的准备基本已经很完善了，申到一个比较理想的学校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现在很多本校的出国党都已经回家了，不再上常规课程。但不论怎么样，他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高考成绩。

“要不这样呗，你就和我自己在家复习。有空的时候，你就指导指导我，没空你就复习你的，让妈和学校申请一下，就说你身体不好。明年，你照样通过学校报名，行不？”某人一脸循循善诱。

“你想得到是挺美。”付天白拍他脑袋。他跟秦朗在一块的时候老觉得自己特别没正经，但是他控制不住。“咱俩根本不是一届，进度都不一样，你能跟我一块？”

“我高一学过一点基础课程的好不好！”他们虽然是以英文教学为主，但是还是有一些本校的课程的，“再说了，我知道你们都是高一高二讲完，高三纯复习，你就不用蒙我啦。以我的智商，我一年学完考试也不是问题，我想和你同一年高考。”

“你疯了？”付天白瞪他，“跳级的都是好学生，还从来没听过你这样的跳级生。”

哥俩你一言我一语，在昏黄的灯光下斗嘴。而谁也没料到，这一晚的斗嘴几乎决定了他们的整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