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付天白隐约觉得身上有点凉。他摸索着从床头柜里拿出温度计量了体温,尽管不想吵醒秦朗,但不得不打开台灯看一下。
“哥?” 旁边的秦朗迷迷糊糊地问。
“没事儿,” 付天白答,“你睡吧,我量了个体温。”
“啊?!”秦朗跳出被窝,“我看一眼?又烧起来了?”
“没,”付天白看了温度计,“37度,已经下去了。就是觉得有点冷。”
“你等着,我去给你倒杯热水。”男孩说着起了床,光着上身穿一条大裤衩就要下楼。
“不用,我自己去,你睡。”付天白说着也要起来,却一把被按回床上。
“你先躺着,不是身上冷吗?”秦朗开门下了楼,不一会端来两杯热水,“喝一口润润嗓子,我把咱俩被子叠一起吧。”他说着把自己和付天白的被子掀起来,两床双人被放在一起盖并不会嫌小。他动作太快,付天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躺在了加厚版的被窝里。
“用不着这样……”看着男孩已经闭上眼,付天白小声嘟囔。
秦朗倒是不理他的茬儿,反而戏谑地说,“哥你要是还冷,我的怀抱随时敞开~”他张开手臂就要往怀里揽他哥。
“得了吧。”付天白被逗笑了,“已经很暖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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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付天白睡得很好。一个人睡的时候他眠浅梦多,晚上要醒两三次。但秦朗这个大活人在身边陪着,身上又压着厚实有安全感的两床被子,他的睡眠得到了质的飞跃。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睡的太多,他六点多就睁了眼。房间里很暗,两个人面对面睡着,秦朗靠近窗户,他睡在里面。男孩还没有醒来,神色安详;眼睛轻闭着,脸庞还有属于少年的圆润弧度,乍一看很是乖巧。他的鼻翼轻缓鼓动收缩,鼻梁很窄,十分悦目。就相貌来评判,付天白最中意他脸上的这个鹰钩鼻,总不自觉地多看几眼。
早上醒来能马上看到另一个人在身边,这样的经历对付天白来说还是第一次。想到昨晚秦朗又是下楼倒水又是跟他分享被子,他不禁勾了勾嘴角。最开始,付天白以为秦朗照顾自己可能只是为了向兰芳交差。但随着陪床的升级和秦朗愈来愈主动的表现,他知道他确实心存愧疚,也确实担心自己。想到这些,付天白的心情就变得很好。
伸手探一下自己的脑门,应该已经退烧了。他轻手轻脚起了床,去楼下做早餐。
打四个鸡蛋放进面粉里,倒水稀释成面糊,加入切得细细的西葫芦丝,加盐拌匀。开火,烧油,放一勺面糊进锅铺开,蛋香四溢。等到表面起了小泡,便盛出装盘了。付天白一口气烙了六张糊塌子,秦朗胃口大,兰芳一会也要到家了,不多做一些三个人一定不够吃。他又剥了一颗生菜,撕成块之后,撒了些火腿和干酪,配上盐、胡椒,做成沙拉。
想了想还差点什么,他又做了味增汤。汤里放了海带和豆腐,清清亮亮的,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看着一桌的成果,付天白满意地点点头。他是个精益求精的人,做一顿便饭也不肯糊弄。
秦朗是被早餐叫醒的。鲜香的味道穿过厨房没关的门,一路进发到二楼卧室。人还没醒,馋虫已蠢蠢欲动,搅得胃里咕咕乱叫。心系美食,他风驰电掣地洗脸刷牙冲下楼。
桌子上三只盘子里整齐的摆着金黄色的糊塌子,沙拉被盛在木质的大碗里,付天白正在灶前盛汤。
“哥!”付天白闻声回头,“怎么这么香啊。”
那人放下勺子,端起碗走出来,“你起来了?睡醒了吗?”
“嗯,睡得挺好。”秦朗习惯早起,却今天破天荒的睡到了八点,确实睡得太好了。
“那就好,先喝杯水,等等你妈回来咱们一起吃饭。”
听到那句“你妈”,秦朗在心里皱眉,总觉得他这个哥哥和家里还有些距离感。尽管他在方方面面都做得无可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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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半,兰芳到了家,一进屋就闻到了浓浓的香味。秦朗和付天白正在看朝闻天下。说是两个人一起看,其实秦朗就是在一边玩手机,心不在焉的听几句。反而是付天白特别认真,拿出了听老师讲课的态度。
“小白做饭了?”这段时间付天白经常露几手,彻底抓住了秦家三个人的胃,兰芳更是说她自愧不如。“真香!你们俩快去吃吧,别等着我,我上楼换身衣服。”
两个男孩应了,前后坐到桌前等着,兰芳很快下楼,三个人开饭。
“好些了吗?”她关切地问。
“嗯,已经退烧了,现在也没有觉得不舒服。”付天白回答。
秦朗倒是直接,夹起糊塌子咬一口,满足的眯眯眼,“哥你真是太绝了!以后谁要是嫁了你,那真是祖上积了八百辈子德了!”
兰芳好笑的瞥他一眼,“光嘴上说,你好好学学你哥,别天天在外面混!”说到这,她突然想起来,“秦朗,你跟我说实话,你哥生病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秦朗嘴里叼着饼抬起头,干笑着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他总不能和他妈说自己在酒店和女人翻云覆雨,付天白在楼下等了一晚上所以生了病吧?那他岂不会被他妈打入十八层地狱?走投无路,他给坐在对面的付天白使了个哀求的眼色
“阿姨,”付天白果然开口,“不是秦朗的责任。我那天学校有点事情,回家晚了,夜里又有点凉风,一不小心就感冒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话说得靠不靠谱。付天白基本上没编过瞎话,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秦朗绝望地用手掩住脸。他忘了,他哥怎么看怎么不想会撒谎的人啊。而他妈与他周旋多年,早就看穿了各种把戏。
“噗。”兰芳笑出声,伸手胡噜一把付天白的头发,“小白,你不适合撒谎啊。”
说是不管,但儿子什么样她也不是不清楚。半个北京城的酒吧老板她都能通过认识的人搭上,要想知道秦朗的行踪和他的事迹,那就是分分钟的事儿。不过她一向觉得男孩子要放养,管的太严反而会失去野性。孩子总是会有轻浮和欠考虑的地方,有一天他在那上面摔了跤,自然会成长。
“嗯…”付天白脸颊微红,“兄弟之间,总得讲义气。”
秦朗听了这话,激动的冲他哥点点头,竖起大拇指,“哥,够意思!”
“那以后让你哥管着你,你情愿不?”兰芳还记得那天秦朗和秦振国吵架时吼的话,非要给他扳回来。 “必须的,必须情愿,”秦岚点头如捣蒜。开玩笑,他妈笑面虎,他爸斯巴达,现在家里唯一还算正常点的就剩他哥了,他能不愿意吗。
“你想让你哥管,你个还不一定答应呢。”兰芳笑他一声。
“阿姨,我可以的。”付天白一脸认真,他喜欢为这个家庭背上一份责任。
“那还叫阿姨?都是一家人了。”兰芳温柔的笑。她的五官很精致,尽管必不可少的有些皱纹,但仍是很美的年轻妇人模样。
付天白呆了一下,反应过来。上一次叫这个称呼,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他的喉头艰涩,几乎嗫嚅地开口。
“妈。”
兰芳和付天白都湿了眼眶,秦朗坐在一旁,不由得感动。他的家里面,又有了一个新的成员,这个人是他的兄长,而如果他注定要拥有这个约束他、给他成为榜样的兄长,付天白是最好的选择。没有之一。
男性之间的友谊和认同,建立起来可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一瞬间的统一战线、一瞬间的仗义,不论结果如何,都是一件非常能让男孩相互承认的举动。如果说秦朗在这之前并不是百分之百地认这个哥,总觉得差那么点亲密感,觉得被管着有点不情愿,那么在听到“义气”那个词的时候,他的心里觉得,付天白真真正正的成为了他的兄长。
兰芳站起来,俯身拥抱住付天白有些单薄的身子,轻轻地说,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