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不渝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暗，四周静谧，只有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撒进房里。

“醒了？”耳边传来温润的嗓音，程不渝这才发现，她正被风尘抱在怀里。

难怪会这么冷，原来是被他抱住了。

可即便冷，她也不愿离开。

“可有好些了？”

“好多了。”程不渝说：“我睡了多久？”

风尘静了一瞬，“一天。”

一天？她昏迷期间他就一直这样抱着她寸步不离吗？

程不渝没再问下去，只是挣扎着起身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里，风尘什么也没说，沉默着把她送回去就离开了。

清冷的月色迷蒙了程不渝的双眸，她站在窗边，看着无半分缺口的圆月。

今日是十五了吧。距离凤凰城，没有多少路程了。

想起师父说，她无法成为真正的摄魂师，是因为她没有办法完全放下前尘往事，她的灵魂还存在着欲望，不够纯净，自然不能收服因执念而生的虚灵。

想要放下执念，自要回到执念所起之地。这一趟凤凰城之行，是她最后的机会，倘若这次她还没无法放下心中的执念，那她永远也没有办法继承师父的衣钵。

可这执念是什么，她从不曾知晓，直到风尘的出现，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才开始一点一点地浮现。若她的执念真是他，只怕……

房门被轻轻敲响，门外传来小二的话语，“姑娘，有位公子命我把饭菜给您送来。”

程不渝一愣，良久不应答。

风尘，你教我，该如何把你放下。

没有在乌镇停留太长的时间，第二日程不渝便提出继续赶路。风尘看着她苍白的面容，虽心疼爱惜她，却也了解她执拗的性子，便随她进了山。

山路不好走，再加之程不渝身子虚弱，两人走得并不快，一直到夜幕降临，两人还在山里打着转，寻不到出路。

雾气渐渐浓重，程不渝生了火，与风尘隔了三人的位置坐着取暖。

“若不出意外，明日便可到凤凰城了把吧？”风尘说，语气轻柔却暗藏了无尽的眷恋。

“也许吧。”程不渝答道，看着跳跃的火焰照在风尘的身上，没有影子。

“你的性子，变了许多。”风尘突然说道，眼神有些许的迷蒙，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火光明亮，他的笑容似乎也有了温度，灼热了程不渝的心，“那时候的你，很顽皮，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刚开始，我确实是被你吓到了。”

程不渝有些窘迫，这几日她一直在想着她的前世该是什么模样，却如何也没料到会是这般……奔放。

她问：“我以前，有没有做过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

不料风尘笑了，程不渝从未见过他笑得如此开怀，他道：“出格的事，你做过很多。”

令他印象最深刻的是，程不渝死赖着程父要来风府拜访，程父宠女心切，便答应了她。她倒好，趁着两个老爷子在聊天的空档溜了出去，误打误撞竟看到了正在沐浴的风尘，小姑娘脸都羞红了，可让风尘震惊的是，她不仅没有退出去，反而跑近了些，往水里飞快地瞥了一眼，尔后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故作镇定地对他说：“风尘，我会对你负责的。”

风靡战场的大将军当时就这么被一个小姑娘唬得一愣一愣的。

说完这些，程不渝的脸已经与当时一般红了，幸好是夜里，即便生着火，风尘也看不真切。

夜，一时静谧无声，只有那明亮的火焰，时不时发出“噼啪”声。

风，掠过不渝的发迹，吹灭了本不旺盛的火焰。

程不渝添柴的动作一顿，在黑暗中与风尘对视一眼，心中已了然，手，握紧了玉箫。

这一次，是真正的曲灵。

风尘起身与程不渝并肩而站，看着那团黑雾出现又倏然窜进林子的尽头，如此反复，却没有靠近两人半步。程不渝始终紧握着玉箫，迟迟不肯吹奏。

“不渝。”风尘握住她的手，“如果……”

“没有如果！”程不渝急急打断他，“不论如何，你一定要带我回去。

回到那个我们相识的地方。

“好。”良久，他方点头，“我们一起回去。”

纵使他们都明白，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话语罢了。

突然，整个林子又回归了寂静，而曲灵也消失不见了。程不渝顾不上去伤感，警惕地感知着四周的环境，可当她察觉到身后的异常时，还是来不及了。

风尘被压倒在地上，曲灵正一点一点地开始吞噬他的魂魄。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