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普笑著摇摇头。
“您留下了,我会帮您登上大雄狮子宝座,您会成为下一任赤巴!”
扎普又笑著摇摇头,眼中儘是对苍生的悲悯。
俺答如被拋弃的孩子,祈求道,“您还会回来吗?”
扎普看穿一切,见帐外刀斧之影,“大汗,我不会留下,也不会说。
就像我上次不告而別后,见了很多很多人,我都没有说。”
俺答眼神渐冷,又展出笑意,”您若是想回来,隨时可以回来。”
黄帽僧人行礼离开。
亲兵又扑进来,用眼神询问大汗,俺答摇摇头,黄帽僧人天高地阔的歌声传进帐內。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俺答表情阴晴不定,许久,开口问道,“你刚才问羊了?”
亲兵点头。
“看看去。”
俺答汗来到羊圈,羊圈也有羊,也有人,赤条条的中原女人挤在一起,她们的瞳孔放大,眼球不断抖动,看著应是疯了。
中原男人不需要留著过冬,浪费粮食,往往在深冬时杀死,在此之前,他们如奴隶般活著。
俺答走进羊圈,亲兵拔出弯刀跟上,俺答汗摆摆手,嗤笑,”你忘了他们是羊了?我们是狼,羊不敢吃掉狼,羊什么都不敢吃掉。”
亲兵想到自己当著一头公羊的面戏弄母羊,刀就放在那里,那头公羊只会哭,甚至没有拿刀的勇气。
亲兵咧嘴一笑,收起弯刀。
俺答汗掰开一个女人的嘴,如检查羊一般看了看牙口,又提起胳膊看了看身上各处,一连看了几个,俺答汗皱眉,”这些都不好了,杀了吧。”
中原女人听不懂韃子在说什么,却感受到言语间的杀意,她们张嘴发不出声音,全都瑟瑟挤成一团。
俺答汗走出羊圈,天地开阔,”我们去抓些新的羊。”
“吼!!!”
成百上千的游骑兵呼啸奔出。
身后的羊圈中,一双双瞳孔失去顏色,从生至死,她们都没发出过声音。
羊,会反抗狼吗?
因为羊不反抗的特性,羊才被称作是羊吧。
如果羊反抗了狼。
羊,还是羊吗?
紫禁城抵城墙根,错落著一排小房子。
这排小房子本是宫內侍女轮班歇脚的地方,后来不知因何封上,宫內侍女再没法进入,不过,时不时能见到这排小房子有人影闪动。
何秀儿,最早失踪的宫女,但其实她还活著,就在这排小房子中。
去年夏天何秀几被司礼监大牌子黄锦点出,一直待在这。
“姐姐...”
何秀儿听到屋外的猫叫声,从炕上爬起,轻声问道。
“喵~”何秀儿四肢如细棍,强撑起身子,打开门閂,这排小房子没留人特意看管,所以对何秀儿谈不上是圈禁。
何秀儿隨时能逃跑,她也在无数个日夜中策划过逃跑,但始终没有勇气跨过门槛。一有逃跑的想法,她耳边便是黄锦的尖锐嗓门,“敢跨出这道门,你就得死!”
每一次,都把何秀儿嚇回来了。
另一个宫女快步走进,在宫內,这些侍女统称为宫女,其实入宫前爹娘给过她们名字,比如屋里的叫何秀儿,进来的叫杨金英。
何秀儿扑进杨金英怀里。
杨金英比何秀儿大几岁,是一个县里出来的,二人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看妹妹瘦得没人样,杨金英满眼心疼,”这有两个大饼,你快吃!”
杨金英掏出两个大饼,塞到妹妹手里,又怕妹妹噎著,转身去倒水,桌上的水是露水,桌上还摆著桑叶。
杨金英逼自己不去看满桌的桑叶,倒了碗水,强挤出笑意,“妹妹,我和你说,今天可有意思了...你怎么不吃?”
何秀儿捧著大饼,馋得直咽口水,可却不敢咬下去,”我,我还是不吃了,黄公公只让我们吃桑叶。”
杨金英愣住,衝到桌前抓起一把桑叶,走到妹妹面前,“这是人吃的吗!这是羊吃的!我们是人!不是羊!”
何秀儿捂住姐姐的嘴,哭著求道,”姐姐,你小点声,我吃,我吃就是了!”
原来,五经浑元丹最重要的一味药材是处子经血,为入药更纯,何秀儿这群宫女只能日日吃桑叶、饮露水。
杨金英无力的坐在地上,姐妹无言,只有何秀儿小老鼠般的“吱吱”啃饼声。
她太久没吃正经食物,牙口已不好用,杨金英拿来的饼硬,何秀儿便含软了再吃,可光是含著,就让她无比幸福了。
杨金英靠在炕下,把后背捋直,”秀儿,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活得没个人样,比牲畜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