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泽田纲吉被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泽田纲吉在看到笑得一脸淳朴的工人叔叔们时感动的眼泪纵横,想起了多少年前自己也写下过要成为伟大的工人的作文,以及最终成为了黑手党的残酷现实,哭的更凶了。
……人生的残酷我已经充分体会到了QAQ
叔叔们是这么说的
“这也是怪事,好好的墙怎么忽然就垮了呢?”
诶呀叔叔这事儿我知道啊,估计现在连哪个家族下的手用的什么手段都已经查的一清二楚了啊!
“本来都说好了要报警的,结果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警察同志说他们警力不足,只派了一支救援队过来,怎么这样啊!”
诶呀这锅真不该警察叔叔们背,你电话压根就没打到他们哪里去啊!
“我们都找了一晚上了,都说如果再找不到你们俩就找兄弟他们帮忙,两条命可马虎不得啊。”
……叔叔你们人真好,我又能爱了。
泽田纲吉一边儿泪眼朦胧的接受着叔叔们的关怀,一边儿装作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警方派来的救援队”手里那件他前天才见过的彭格列新研发的科技成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日本高中生而已。
“啊,小姑娘,你的伤!”
听到这句话泽田纲吉心里抖了一下,他先出来,夏奈在后面,转头看过去,就看到浑身沙土的女孩子站在废墟上,腿部全是血痕,手肘上一片刺眼的血肉模糊。
她站的很稳,表情在强烈的灯光下模糊不清,但想象中应当是一贯的波澜不惊。他想起在废墟下对他说着没事时那种没有任何端倪的声线,这个人好像一开始就习惯了忍受,天生一般的拒绝言说自己的伤痛,根深蒂固又天经地义的将自己封闭在孤身一人的世界里,不管是痛苦还是欢喜,都只是立在边缘冷眼旁观着。
浮生起落,人世晏晏,惟汝难安。
世间流水,快马加鞭,与君无关。
好像一颗沉默的树,在荒野之上独自站立,习惯了狂风呼啸雷鸣电闪,也习惯了白雪深深寂静无声,习惯了一个人挺起头去接受和忍耐所有的挑战和艰辛,不再需要关心,也不在乎自己。
这种超乎同龄人,几乎应当被称赞的优秀的心理素质和忍耐力却让泽田纲吉在那一瞬间几乎是无法忍受般的,愤怒起来。
——这个人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为什么不能说出来,为什么不向别人求助,为什么不能对他人更信赖一点!!
这里不是孤岛不是荒无人烟的原野,人潮汹涌四周喧嚣有朋友有父母,还有我在,为什么不能朝我们伸出手来哪怕只是一点点需要,我都会竭尽全力的护你安全!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自己裹在那么厚的壳里,为什么……不能更宽容自己一点!
脑子在发涨一片滚烫,然而某个地方却冰冷的告诫着清醒,那一瞬间他居然前所未有的镇静。
“夏奈!”
这种感情爆发的极为突兀而强烈,然而那一刻的他却没有这样的闲裕和心情,他只是义无反顾一心一意的冲到这个人面前,想要拉起她的手却又怕加重伤势,指尖僵硬的停滞在距离她的肌肤前,几乎能感觉到那片肮脏的血渍下缓慢跃动的脉搏。
“医院,快去医院啊!”他转脸就声色俱厉的对着那边的救援队喊到,温和青涩的少年脸庞竟也带出几分狰狞来。
“没事。”泽田夏奈下意识的想把手往后缩。
“怎么可能没事啊!”泽田纲吉却毫不犹豫的迅速吼了回去,他直视着少女微微瞪大的棕色眼睛,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小心却强势的握住了她的手腕,朝着已经开到几步之外的车子走去。
手掌里的那截手腕,比想象中的还要纤细,而且极为冰冷,像是深冬的枯枝或者悬崖上摇曳的花朵,脆弱好像稍一用力就会折断。而在他手中一瞬间的轻微挣扎,也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力道。
如此的柔弱。
在这个月明星稀蝉鸣声声的夏日夜晚,泽田纲吉忽然毫无预兆又准确无比的意识到,他一直觉得既畏惧又陌生的姐姐,好像无坚不摧一往无前的姐姐,其实是一个和任何人都没有区别的,柔弱的,没有力量的,遭遇到什么就会一样受伤的普通人。
如此的让人怜爱,让人庆幸,又让人这样心痛着。
所以,必须做些什么。
为了她,为了自己的家人,为了自己。
他需要做些什么。
泽田夏奈抿着嘴坐在后座,所以她看不见,前座的那个少年一瞬间坚毅起来的神色,依旧明亮的棕色眼睛如同一片浩瀚深海,深沉的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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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是不会停步的,它只会沿着既定的轨迹前行,以不容抗击的力道碾碎前路上存在的一切,将所有人逼上早已注定的绝路。
谁都不能回头。
而命运的奴隶们却还在角斗场上一无所知的战斗着,以为竭尽全力就可以拯救什么。
这就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无知者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