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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佳公子(坑) >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1 / 3)

 墨玉依稀记得,他小时候确实有过一段身子极为虚弱的日子,那时候他一天到晚沉睡不醒、平白无故突然晕厥都是常事,每一回都总会吓得他娘胆战心惊,生怕他再醒不过来。

自打跟随爹娘来到帝都,虽然他娘也曾发愁过他无论如何养都不长肉,可看着瘦削是一回事,墨玉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在日渐转好,不会再无知无觉地贪睡醒不来,更不曾再试过无端昏迷。

就像他娘说的那样——这么多年确实再没出过什么毛病。

但这一次,墨玉惊觉自己竟是有些撑不住了。

得知他爹出事的那一刻,尽管他没有当场“柔弱”地昏厥过去,意识却已经自动抽离身体,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脑袋是空白的,什么也没办法想,如同他重伤昏迷的那次一样,整个脑子变成了一堆腐蚀生锈的破铜烂铁,哪怕用尽全力也无法正常运转。

在意识变得模糊虚无的情况下,身体的一切动作只能依靠本能。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扶着白脂融进宫的,也不记得自己看见墨尹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只依稀知道自己平静得令人发指,甚至在他娘一口气没提上来晕倒的时候,还十分冷静地伸手接了一把。

只是……为何就变成这样了?

接下来一连几日,墨玉都过得心神恍惚,脑子里偶尔闪过这个疑问,却又很快被强行掠过去。忙碌到分身乏术的时候,他总觉得一切都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可心里这么认为的时候,却总会有一股子隐隐的惊慌哀恸紧随而来,并不强烈,但始终存在于那一层薄纸似的、仿佛随时会破裂的“平静”下面。

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墨玉从来不知道原来办丧事这么麻烦,他这个年纪尚未来得及送走什么人,尽管身为人人称道的燕宁世子,许多人说他成熟稳重能抗事,可家中的一切大事一直都有长辈操持,他没学会的东西还有太多,他爹总认为一切都还不着急。

却不曾想世事多变,飞来横祸,他如今头一遭亲手操办大事,却是他爹燕宁王的丧事。

他爹没了,他娘得知消息后一病不起,唯一同父异母的姐姐早已出嫁,弟弟俊儿又还小……如今王府中除了他再没有人能顶事儿了。家里的仆人是很多,可那只是下人,不能代替他做任何决定,一切事宜都还要他一一安排好吩咐下去。

王府需要他撑着,墨玉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倒下,甚至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崩溃。他竭力忽略掉自己所有的感受,强迫自己习惯这种麻木的状态——除此以外再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保持长期而稳定的冷静了。

“世子,已到卯时了,您一夜没睡,先去歇会儿吧。”簌簌进到灵堂中,声音极轻地道,“晚些还有许多事等着您处理……”

墨玉面色沉沉地站起身,连续守了这么些天灵堂,他倒也习惯了整夜整夜地长跪,此刻并未觉得有多困倦,只是累——从心底觉出来的那种累,却不是靠歇息便能缓解的。

他起身时身形有些摇晃,但好歹站稳了。簌簌胆战心惊地看着他的面色,硬是没敢伸手去扶。

墨玉已然感觉不到自己下本身的存在了,从腰身往下是连成一片的酸痛发僵,此时便是在他大腿上狠狠掐一把,他约莫也是没知觉的。

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依靠什么支撑着站起来的。

簌簌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道:“世子,您先回去歇半个时辰……”

“不必。”墨玉言简意赅地打断道,这些天他愈发不爱说话了,能不出声便断然不会发出声音,即便非得开口也往往会挑最简短的话来讲,“我娘怎么样了?”

“王妃……王妃仍是昏昏沉沉的,不见有好转。”簌簌不敢多言,如实回答,秀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忧愁。

墨玉脚步顿了顿,却并未停下,径直来到白脂融的院子中。红绡守在白脂融的卧房内,墨玉悄无声息地推门进去时,看见这个跟了他娘好些年的丫头在悄悄抹眼泪。

见墨玉进来,红绡连忙擦干泪水,朝他行了一礼:“世子。”

声音中带着浓重的鼻音,墨玉的步子慢下来,忽然觉得腿脚有些沉重。

他没吭声,略过红绡,自顾自地来到他娘身边坐下,先是轻轻摸了摸他娘的额头、脸颊,再拉过他娘的手,极为熟练地为其把脉。

他娘总觉得他的医术学不到家,担心他会祸害了别人,墨玉也知道自己的确更擅长纸上谈兵,可即便如此,他动起手来仍是不会比皇宫中的太医逊色多少——他的“差”只是相对于他娘而言。

就好比他娘比起他的族长舅舅,也要逊色不少。

墨玉深深地拧起眉头,心中忽然涌上了一股子无力感。他终究是太差了,学什么都总是学不到最好,若是他能学得族长舅舅那一手近乎可以起死回生的医术,是不是一切就不至于……

床榻上昏昏沉沉的白脂融忽然动了动,轻轻将手腕从墨玉手中抽出来。墨玉一惊,连忙站起身,同时还不忘调整脸上阴沉到极点的表情。

白脂融睁眼时,他甚至挤出了一点儿笑容,轻轻柔柔地唤道:“娘。”

红绡在一旁看着他的神色变化,只觉得毛骨悚然,从手指尖一路凉进了心底。她侍候在白脂融身边多年,算是王府中时常能见到墨玉的,却从未见过墨玉这样的一面。

自从王爷……走了以后,王妃一夜之间一病不起,缠绵病榻这些日子,世子每天都会来看王妃。红绡自认为是看着世子性情大变的,一改先前对谁说话都温润如玉的模样,渐渐有了几分阴晴不定的雏形。

此时此刻红绡毫不怀疑,若是王妃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世子这最后一丝“温柔”也会转瞬间不复存在。

床榻上的白脂融声音微弱地唤了声“修儿”,睁开眼时,那双眸子不知何时已没了往日的明亮,竟是隐隐呈现出枯败之势。

墨玉才看了一眼,便不可压抑地心慌起来。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曾经有过一段不那么“少年老成”的时光,那时的他……应该和曾经的俊儿一样吧,总会眼泪汪汪地缠着他娘,尤其爱撒娇地扑进他娘的怀里,嘤嘤地哭。

彼时他娘还会唤他“小玉儿”,会笑吟吟地哄他,捏他挂满眼泪的脸颊,故作嫌弃地逗他几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抽抽搭搭地缠着娘撒娇了呢?

太久以前的事了,墨玉记不清楚。只是这一刻,他忽然极想变回曾经那个会哭会闹的小男孩儿,肆无忌惮地将满腔委屈悲恸、惊慌无措对他娘宣泄出来。

可他心中无比清楚,他不能这么做了。

墨玉将手掩入袖中,用力握了一把,仿佛试图抓住什么,可手中仍旧是一片虚无。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极尽的温和,只听这声音,他和从前似乎没什么两样:“娘,我在——您要喝水吗?有没有觉得好一些了?”

白脂融似是茫然了一会儿,略微涣散的目光好一会儿才勉强聚焦,轻飘飘地落在墨玉脸上。单是这一个动作仿佛已经费了她极大的劲儿,墨玉觉得他娘连看他的视线都是不稳的。

“修儿……修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白脂融费力地轻声道,“明儿便是你爹头七的最后一日了吧?”

墨玉竭力不让自己心中有任何波澜,低低地“嗯”了一声,仍是柔声道:“我不累,只要您能早些好起来……”

“不……修儿,不……你听娘说。”白脂融气息虚弱地咳了几声,她仿佛是叹了口气,声音愈发放缓了,“修儿,你听娘说,绣兰是个好姑娘,若是你能娶了她……娘便是到了黄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不远处的红绡忽然轻轻啜泣一声,捂住了嘴。

墨玉深吸口气,压下心中强烈的不安,强硬地打断他娘的胡言乱语:“莫要胡说,您不会有事的。娘,若是您喜欢徐小姐,过些天我便过去迎娶,您说过的,这是冲喜,我会依照您的意思……”

“修儿啊,莫要哄娘开心了。”白脂融笑了笑,又皱眉轻咳了一声,“守孝三年,守孝期间不得婚娶……这些规矩娘还是知道的。”

“百日之内可以借孝。”墨玉固执地道,强撑着不显露出半点儿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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