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0

桃金娘悬浮在哈利身边，似乎意识到男孩糟糕的心情，她没有像往常那么聒噪，只是一同静静望着洗手台上金色的龙头。从男孩喉咙里冒出的诡异嘶嘶声让整个房间都被白光笼罩起来，水池往边上慢慢挪开，露出下面黑黝黝的管道。

“你不需要下去。”桃金娘忧虑地望着哈利说，“这太危险了，里德尔很生气，非常生气，我不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我必须去。”哈利勉强拉扯面部肌肉露出难看的笑容，桃金娘皱起眉头，他阻止了幽灵接下去的话，安慰对方，“我会保护好自己，桃金娘，如果你实在担心——”哈利故作轻松地说，“如果半个小时后我还没有回来，帮我提醒邓布利多，好吗？”

桃金娘点了点头。

哈利纵身跳了进去，顺着曲曲折折的管道一直往下滑，每靠近底部一些，他的焦虑就增加一分。这条隧道从来没有那么长过，哈利的身体不断撞击着黏滑的石壁，在快要达到地面的时候，他调整身形，试图让脚尖先落到湿答答的地面上。意料外的打滑让哈利本能用手支撑住身体，掌心沾到的黏糊糊的绿汁令他眉头皱得更紧，脸色更阴沉了。哈利顺着阴森的隧道走到石墙前面，那里早已敞开着欢迎自己。

汤姆已经来了。

哈利握紧了手中的魔杖站在空旷的房间里，神经因为坟墓一般寂静的氛围拉紧到极致。他仔细聆听着任何细微的声响。突然啪嗒啪嗒的踩水声从背后响起，哈利的魔杖差点从手中脱落。他迅速扭过身去，汤姆从不知那个角落里冒出来，他的衣服不太整齐，头发也乱糟糟的，看上去就像是刚进行过一场酣畅淋漓的决斗那样。汤姆把凌乱的长袍拉直，面色冰冷。他的神情就好像吃了一箱炸尾螺似的，哈利丝毫不感到意外，这些天汤姆一直闷闷不乐。

有微妙的感情萦绕在哈利胸膛，紧绷绷的。带点报复成功的快感，更多是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压抑。

哈利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先前的怀疑马上就到了求证的时刻，他不清楚自己想要怎样的答案。双腿像是灌了铅，沉重得无法往前或是后退。哈利捏了一把手臂，扬起下巴对上汤姆阴郁的湖蓝色眼睛，里面的风暴旋转着要把他吞噬进去。他迷茫地望向前方空气，清除繁杂的情绪后才慢慢走到离汤姆不到三米的距离停下。

“你终于来了。”汤姆平心静气地说，摇晃的火光打在男孩轮廓分明的脸庞上，带着阴柔的美感。对方饥渴的目光让哈利感觉像是被毒蛇环绕般粘腻，他搓了搓手臂上成群结队冒出来的鸡皮疙瘩，没有吭声。

“这些日子我一直想要和你单独相处，你却巴不得离我远一点，甚至改掉画像的口令——我必须想办法接近你，和你好好谈谈，如果可能的话，孤立你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汤姆张开双臂，轻快的语气让哈利很不舒服，“所以我轻轻松松就说服那些恶心的可怜虫偷袭你——”他迅速冷下脸来，声音因为愤怒带上了嘶嘶声，“泥巴种赫敏·格兰杰，她发现了，甚至说服D.A.成员围拢在你身边，让我没有理由正当接近你，”汤姆再次变回冷静的自己，漫不经心地说，“你能想到我有多恼火，恨不得对她使用钻心剜骨，但这会暴露出我的身份，我绝不冒险证实她的猜测。因为你会抓到蛛丝马迹——”汤姆缩短了两人的距离，向哈利伸出的手被侧身躲开，他漂亮的眉毛搅在一起。

“你去了哪里？”哈利说着把魔杖指向汤姆的胸口，他的呼吸慢慢急促起来。

“什么意思？”汤姆换上无辜的表情。

“邓布利多不知道你可以溜出去，但是我知道。你在草药课前有差不多半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哈利也被自己冷静的情绪震惊到了，“密室有通往禁林的地方，你也拿到了幻影移形执照，随时都能离开霍格沃茨。”

“分析的很透彻。”汤姆没有因此动摇，他犀利的蓝眼睛黏在哈利身上，手指漫不经心地玩弄着魔杖。男孩站得笔直，优雅的气质和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

哈利死盯着对方手里的武器，时刻准备迎击。和他的谨慎相反，汤姆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哈利压住不安看向黑发的斯莱特林：“告诉我你去了哪里。”

“对我不信任，哈利？”愉快的语调。

“没人会愚蠢到信任年轻的黑魔王。”

“我让我很失望。”汤姆大大方方地承认，“亲爱的，你是在怀疑我吗？这真令人痛心，凤凰社集会上你明明那么相信伏地魔。不去怀疑他的食死徒而来怀疑我，”他的眼里闪烁着残酷无情，哈利后脖子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一声刺耳的冷笑响起，汤姆慢慢凑近哈利，后者把魔杖往前送了送。没有在意抵在胸口的木棍，汤姆压低声音，甜蜜温柔地说，“那就相信你自己的判断，或许我真的去拜访了几个麻瓜。”

哈利怔在原地，他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真相不是那么出人意料。

“小惠金区女贞路四号，你很熟悉。”

“这不可能。”哈利喃喃地说，他压抑住颤抖望向汤姆，仔细搜索对方撒谎的痕迹。什么都没有。因为那是事实，他提醒自己，这本来不就是你得出的结论吗？为何要否认结果，哈利·波特？不要表现得像个唧唧歪歪的女生，你知道的，汤姆不是能被改变的人。

“自我否认不是你的优点，哈利。”汤姆和气地说。

“他们没有对你做任何事情！”哈利攥紧拳头，愤怒地吼道，“为什么要杀死他们！德思礼一家根本就不想和魔法扯上半点关系！如果你想要统治世界，他们也不会阻止一下！”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哈利的声线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为了报复我？”

“他们的确没对我做任何事情，但对你做了。”汤姆眼里的情绪远不如语气平静，就像是灵魂被撕裂成两半，一个激烈燃烧，一个冷漠观望。他轻笑了一声，透过眼帘，完全变成血红色的眼睛凝滞在哈利身上，“我感到嫉妒，哈利·波特。我讨厌伏地魔，他无时无刻不在嘲笑着我，”汤姆伸手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我可以体会到他的愉悦和你的挣扎，每一分每一秒，你都慢慢被他吸引，即使你不断否认。我只是希望你意识到战争的残酷。如果是伏地魔，他也会做出一样的决定。猜猜我的目的，大概是想把你的仇恨转移到他身上？”

哈利觉得胸口有个大洞，冷风嗖嗖吹进来。不然，他怎么会如此寒冷。

“谁会想到你们会保持精神链接，”汤姆说，“你让我难以置信。”

“我没有。你和他拥有同样的灵魂，我无法抗拒他的魅力。这是灵魂伴侣的错误，”哈利虚弱地反驳，“但你不能因为这种理由就伤害别人。”

“我唯一想保护的只有你。你不知道伏地魔有多危险，哈利，你是在玩火。”

“我知道他很危险——”哈利抬头，刚好望进完完全全的血红里，汤姆现在看上去就和伏地魔毫无差别。他倒吸了口凉气，后退好几米远，和斯莱特林拉开距离。哈利想起二年级的时候，同样在这个位置，日记本汤姆也是带着美丽的笑容直白告诉自己，他拥有随心所欲迷惑人的能力。现在看来，哈利也被汤姆轻易蛊惑了。

“我不会原谅你。”哈利坚定地说，红光从冬青木魔杖射出，直接命中汤姆的手臂，紫衫木魔杖飞了出去，掉进旁边的水道里。黑色的长袍被无形的力量撕裂开，鲜血汩汩流出，浸透了柔软的织物，还有不少滴滴答答地落进地面的水洼中。汤姆眼睛微眯、脸色冷硬，他没有看魔杖一眼，反而慢步走到哈利面前，格兰芬多男孩迅速扫了一眼对方空空的手心，再次把注意力挪回汤姆脸上。

汤姆露出一个扭曲的狞笑，看起来特别恐怖。哈利急急忙忙后退，后背重重撞在漆黑的石壁。

有哪里不对，他紧紧闭上眼睛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靠近的脚步声，再次撑开眼皮，汤姆仍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哈利怀疑的打量起对方，汤姆的无动于衷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他试着降下大脑封闭术的墙体去感知对方真正的情绪，这回，哈利连呼吸都卡在喉咙里头。

“拿起你的武器！”哈利喊道。他不想对付手无寸铁的汤姆，既然要修正这意外横生的关系，至少要堂堂正正的决斗。似乎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手心，魔杖也颤颤巍巍呼应主人的情绪，哈利攥紧拳头，和心情比起来，这疼痛也不那么难受了。

汤姆没有动弹。

哈利鼓起勇气，几步冲向汤姆，一把拽住他的衣襟，把对方狠狠摔倒在地。哈利张开双腿跨坐在斯莱特林身上，气呼呼地重复：“拿起你的武器！”

“如果我说不呢？”汤姆轻轻说道，污浊的水已经逐渐渗进伤口里头，剧烈的刺痛感是唯一能抵消胸口莫名沉闷的方式。那是愧疚？他不清楚，但他不喜欢哈利这样看着自己，就好像要做出痛彻心扉的决定似的。汤姆伸出完好无损的那只手臂，用稍大的手掌包裹住哈利握着魔杖也依然微微颤抖的手。

必须结束，管他什么时空悖论，一切错误都要在此刻终止。

哈利深吸了一口气，魔杖用力压进汤姆的胸膛，在后者惊愕的目光中念出再熟悉不过的拉丁文：

“阿瓦达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