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钱？！”见我不回答而扯到了其他，言之皱着眉头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却也是极力压制心头的不满，仿佛随时都会爆发一般。
“……”
“三百够了吗？五百？还是不够吗？一千够了吗？”言之一边说着话，一边将钱从皮夹里抽出。
然后让我做梦也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言之几乎将皮夹里的所有百元大钞通通取出，重重地抽在了我的脸上。
和刘姐而聊天的时候，听她提起曾遇到过的难缠客户，也知道刘姐曾经只是说错了一句话，就被人掀了摊位。刘姐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眶都微微泛红，我知道摆摊不容易会心酸、会流泪，可我却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站在大街上被人用钱抽脸，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我最好的朋友，可谁又能知道正是面前暴力相向的人，陪伴着我度过了所有暗淡无光的日子，陪着我哭、随着我笑……
我所有的自尊心和骄傲，就在此时此刻，被面前的这个人狠狠的践踏在脚底，我甚至听到了凶狠践踏之后，一切随之崩溃瓦解的碎裂声……
惊慌失措之间，我想要远远的逃离，可双腿早已不停使唤。
时光仿佛静止了一般，我脸上挂着茫然和不置信怔怔的望着言之，那一刻我以为我不会哭，可泪水几乎是势不可挡的汹涌而出，绝望伴随着羞愤让我的身子不住的颤抖，我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想问言之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们究竟为了什么走到了这一步？
虽然明白言之心中的不痛快，多少回我半途而废，还未尝试就摆手说放弃的时候，言之眼中都会流露出这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可……这是我第一回努力咬牙坚持着完成的工作啊，虽然摆地摊的确拿不上台面，更不值得一提，可至少我有努力去做好，努力活得像个人样啊！
……
……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张言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然愤然离去，只见刘姐将厚厚一沓人民币塞在了我的手心里，说道：“小楚，钱你先收好了！刘姐去把那死丫头扔飞的围巾手套给捡回来，就这么扔了……有点可惜，刘姐带回去拾掇拾掇洗干净了，说不定还能卖钱！”
“哇……”我紧紧捏着刘姐塞在我手中的钞票，看着刘姐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又是嚎啕大哭了起来，似是发泄般的冲着刘姐大喊道：“刘姐，我楚念伊对天发誓，如果这辈子混不出点名堂，誓不为人！”
我是个好哭鼻子的人，却少会这般哭得撕心裂肺，在我的记忆深处，我只狠命地哭过两回。第一回是听说夏婉淑要嫁给我哥，我在言之面前哭得昏天暗地，哭到我心肝都在颤抖，最后接受了言之的建议出国留学几年，试图用时间来冲淡一切。第二回就是现在，我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竟会沦落于此，到了被人用钱抽脸的地步。
然而尊严是挣来的，不是哭天抢地的喊来的，更不是流几滴眼泪就能讨来的！心里明白若是想让别人看得起你，至少得要自己先抬起头来！
想着、想着，我在心底暗下了某个决心，停止了哭泣，伸手用力擦干了脸上的泪珠，拳头渐渐紧捏了起来，随后向着刘姐的方向小跑过去。
……
……
一场不期而至的暴雨却又是突然降临，加重了我心中泛着的苦涩感，我的嘴边时不时尝到一丝混杂着雨水的咸涩滋味。
这一晚，无疑是漫长、痛苦而又难熬的，此刻的我无暇再去关注萧瑟的街景，而是随着刘姐狼狈的低头捡着散落一地的货物。
也多亏有了刘姐的陪伴，这一刻的我才不至于更加难堪，我在心里狠狠的记住了刘姐的好，若是有可能我定然会千百倍的还给她。
收拾好了残局，我和刘姐站在天桥下避雨，见她抬头望了一眼天，说道：“天气预报一点都不准，这天说变就变，哎，可怜今天生意没做成还惹了一身晦气！小楚，你也别心急，这些个脏围巾我们洗洗干净，照样和新的一样！”
“嗯。”我带着重重的鼻音，应了一声，随即从口袋里将言之的钞票掏了出来，分了一半出来递给刘姐，道：“刘姐，你的货也坏了不少，这点赔给你。”
“你把刘姐当做什么人了！？”刘姐一把推开了我递过去的钞票，紧了紧手中的编织袋，道：“刘姐人穷但志不穷，我不要你的钱，大家都不容易，能帮就帮一把吧。”
……
……
当我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有婉淑的那个家中，一开门一道暖色灯光照向我的面庞，在那一刹那间，我感性情绪全部绽放开来。
抬手了看一眼腕上的手表，已然是深夜十二点多，看着婉淑端着一杯咖啡，半躺在我平日睡觉的沙发床上，安静的看着手中的营销策划书。
“念伊，你怎么了？没带伞吗？衣服……怎么？”看我回来了，婉淑放下手中的书，微笑着抬头看向我，在看清了我的狼狈之后，婉淑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微微蹙眉起身一边给我拿毛巾，一边开口问道。
我知道婉淑心头一定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她奇怪于我每日的早出晚归，又奇怪于今日我分明一身职业装出了门，为何回来时却换上了一身廉价运动装？
“不要问，不要说，我不想对你撒谎……”我用力摇了摇脑袋，什么都不肯说。
“……”婉淑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向着浴室的方向转身，说道：“那先赶快洗个热水澡吧，一阵秋雨一阵凉，女人哪里受得住秋冬季节的寒气？”
“婉淑姐，可不可以让我抱一下？”我没有等待婉淑的回答，而是直径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却又惴惴不安的担心下一刻她就会推开我，于是乎我出于本能的，紧了紧锁着她细腰的双手。
夏婉淑出乎我意料之外，没有挣脱我的束缚，她一言不发，只是伸手轻轻抚摸着我被雨水打湿的发，动作是那么的柔和而又温暖，好似她正在心疼着我。
本以为这只是一个短暂的，且貌合神离的拥抱，却不想我们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相拥了良久，久到我沉溺在了其中，差点忘记呼吸。
“念伊，你怎么了？”终于，婉淑轻轻挣脱了我的拥抱，与我对视了片刻之后，神色复杂的开口说道。
“没事，只是突然想要讨个拥抱。婉淑姐，再让我抱一会儿吧，这样真好……”我似是满足般的轻声叹息了一下，再一次将婉淑拥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