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荷缠问了一路,江宛陵却只是神色复杂的不答话。不见荷叹气不已,她有眼睛会自己观察,就算江宛陵不肯同她说真话,可看到燕啼红给江宛陵投递书函,她也能想到燕啼红绝对是受了千叶传奇的指派。那封书函也许就是一道催命符!想到此,她揪心不已,在退隐这段时日里……平和恬淡的生活早已冲散了往日的腥风血雨,不知不觉中她已深深感受到自己离不开江宛陵。
江宛陵是一个很体贴的谈心对象,她很懂得顺应自己的心思,转圜自己的情绪……她把自己与她的生活安排的妥帖舒适。不仅如此,凡事她有自己的主意,生活中时常会给不见荷带来意外之喜。也许是从前的杀伐带给她沉重的警示,不见荷看得出来她很珍惜当下的生活……她是一位值得信赖的好妹妹。
可这一切美好都正在受到威胁,而那威胁来自于日盲族的太阳之子。她忽然想到自己亦出自日盲族,自己可以找日盲族的大祭司也就是自己的祖母一谈……谈什么呢?谈放过织语长心吗?自己有够这样的分量吗?难道江宛陵就想不到自己与大祭司的这一重亲缘关系吗?她从来没有张嘴恳求自己回日盲族替她求情。
“宛陵,到底千叶传奇与你说了什么?你就告诉我吧!”不见荷又一次开口,含着哀告的语气……使人不忍心驳回她的请求。江宛陵转过脸看着她,露出了无奈的苦笑,随即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不是我不愿意与你分享心事,是我怕你会担心。于其两个人担忧,不如我自己一个人来处理这件事情。”
“可是你不说……我会更担心。”不见荷急切的说道,那一种急于知道一切的企求眼色令江宛陵只有下定决心说出原委。
她轻声道,“千叶传奇让我去观战……”
“观战?”
这是什么意思?
“死神四关危害中原武林。他与素还真计划好了要一起除掉他们……”
还不等江宛陵同她说完,不见荷立刻急道,“为什么要你去看他们战四关?这件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江宛陵摇了摇头,她不知道,无法去猜测千叶传奇的想法。既然命脉已经被人捏在了手上,也只有任人鱼肉这条路了。
“我不让你去。”不见荷高声说道,她一脸怒容,显示了她阻止江宛陵的决心。
江宛陵看她气鼓鼓的样子,不由心下感动,勉强提起心气,安慰着她说道,“荷姐不要急。我不是参与战事,只是观战,到底没有那么危险。但如果不去的话,后果恐怕更糟糕。”
不见荷知道江宛陵说的是实话。燕啼红能准确送来书函,就意味着万缘村的位置已经被千叶传奇掌握了。既然,他们可以找到万缘村,要取自己两人的性命对日盲族而言有何难哉?
难道自己身为圣女的女儿想要拥有一方宁静的安身之地都不可以吗?她在心内默默做了决定,她要回到日盲族,问一问祖母,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江宛陵呢?
“宛陵,我想不透,这太奇怪了。为什么千叶传奇要你去观战?他有什么目的呢?”不见荷想要思考出所以然,但苦于她几乎不了解日盲族,也不了解千叶传奇,所以她无法理出任何头绪。
江宛陵摇了摇头,她有一种预感,千叶传奇的想法她永远都无法猜透。
“船到桥头自然直。”江宛陵安慰着不见荷也是安慰着自己,于其胡乱猜测害得自己心慌意乱,不如等自己去到现场见机行事,自然能够摸清千叶传奇的意图。
“千叶传奇俗称黑莲,素还真是白莲,他们一起战四关。这就是双莲破四关了。”不见荷心里有了一番思考,于是对江宛陵说道,“素贤人是中原武林支柱,据说他处世圆融冷静、慈悲亲和,而且极其关怀众生。有他在场……或许,你的安全不至于受到威胁。”
“嗯……”
“千叶传奇么……”要评价日盲族的太阳之子,使得不见荷陡然停下了顺畅的口气。日盲族是自己的母族,也可以说自己就是日盲族人,评价太阳之子令她心里有几分忐忑,可是江宛陵对自己也很重要啊。于是她带着几分同仇敌忾的怨气说道,“日盲族期盼千年就是为了能够让他早日降生!”
为此日盲族不惜一切代价,想到祖母与母亲的付出,不见荷对千叶传奇的感情很复杂,既有隐秘的与有荣焉之感,又有恐惧的臣服之心,还有一种暗藏在心海里的怨恨……识不明辨不清的心绪交织着,使她开口的话意完全变了,“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日盲族……立场之别总是无法改变。”
立场!这个词汇蓦地使江宛陵憬悟了,她长叹一声,她的立场与千叶传奇的立场难道违背了么?自己哪里妨碍到了他呢?他就是一个自负到了极点的没有人性的坏人!他在党同伐异!
两个人带着沉闷的心情回到了万缘村。
第二日,江宛陵端着一盆衣裳预备出门时却被隔壁的朱大嫂叫住了,“妹子,去洗衣裳呀……”
“是啊……”江宛陵笑道。
“那,我去帮你洗啊……”说着,朱大嫂上前抢过她的木盆夹到了自己腰间。
江宛陵一愣,不由好笑道,“大嫂,你这是做什么……衣裳,我自己可以洗。我又没有生病,洗几件衣裳而已。”
朱大嫂面色很别扭,仿佛有要紧的话要同她讲,可是面上一股为难的神色,挤眉弄眼——显得很滑稽。
“有什么事情吗?”江宛陵看着她说道,“大嫂一直是性子爽朗的人,怎么忸忸怩怩起来了。”
“唉……不瞒你了,我直说了啊。有件事情请你帮忙,你一定要帮。”朱大嫂特有的洪亮嗓门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喊了出来。
江宛陵被她这番架势唬得又是一愣。
朱大嫂将手里的木盆往地上一放,上前拉住江宛陵的手,“朱行这个臭小子带口信回来了。说是今天午后,学院的夫子要来家里家访……你想啊,我们这样的人家几曾接待过读书人,更何况是书院里的老师。那些茶水呀、点心果子呀,我又不会弄。就是现在差你大哥去买,那也是来不及了。所以,所以我想请你帮忙,帮我……操持一顿晚饭,好不好?”
“你放心,大嫂不会让你白忙……你朱大哥打猎的猎物,只要你看得上的,你只管开口。”
“原来是这件事情啊。”江宛陵心下一安,她还以为又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怎么了?我看你面上有为难的神色……”朱大嫂晃着江宛陵的手臂,“哎呀,你就帮帮大嫂吧。我愁的心里都发慌了,你朱大哥也发愁呢……”
“答应,答应,我答应你。”江宛陵被朱大嫂晃得臂膀酸痛,惟有先答应她的请求。
“真的,妹子,真是太谢谢你了。”朱大嫂开心的端起木盆,她今天一定要帮江宛陵洗衣裳。
“可是,我有一点担心,我的手艺其实未必比得过大嫂呀。”江宛陵说的是实话,她觉得朱大嫂做的饭菜很有味道,所以未见得自己的手艺就一定比朱大嫂的手艺好。原本是好心替人帮忙,若是最后搞砸了,岂不是给人家帮倒忙。
“比得过,比得过!我跟你说,朱行告诉我,夫子吃了你做的糕点又喝了他泡的茶……午睡得很好。臭小子说我做的口味太重,齁咸。人家夫子不爱这个味道。”朱大嫂愤愤不已的说着,可是儿子的夫子登门,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一定要好好弄,可不能给儿子丢脸。
“是只过来一位夫子吗?”江宛陵问道。
“是啊,只一位……我们这样的蓬门小户,哪里接待得起好几位夫子光临,那恐怕要把一年的收成都折进去了也未必够花销。”
朱大嫂见江宛陵同意了帮忙操持晚饭,心里既高兴又感激,当即给她送了两条腌制的油光锃亮的野猪腿。不见荷看江宛陵拎着两条野猪腿回家,不由好笑,打趣道,“你不是一直担心没办法维持生活,我觉得呀,以你目前的手艺,你很可以考虑考虑从这方面着手。”
江宛陵苦笑着朝她轻哼了一声,“别看它此刻粗糙油腻,可是经过加工后也是上等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