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的收心钟敲响了，意味着又一个短暂的假期结束了。顾瑛在自己的院子里等朱行来交江宛陵的作业。敲门声响起后，朱行自己推开了院门，这次两手空空，惹得顾瑛疑窦。

“夫子，交作业啦。”朱行从书包里翻出了江宛陵交给他的大字练习。

“嗯……”顾瑛瞄了一眼那叠大字，又将眸光投向了朱行。

朱行看顾瑛一直看着自己，疑惑了一会儿，也看着他。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终于顾瑛忍不住开口了。

“还有呢？”顾瑛不信的问道，难道是这个小胖子自己一个人吃了独食。

“没有了啊。”朱行拍了拍书包，作业都拿出来了。

“糕点呢？”顾瑛直接问道。

“呃……记账吧。”朱行无奈道，这次他回学院之前去了隔壁江宛陵家，发现铁将军把门。他又去问自己的父母，朱大嫂说江宛陵特地告诉她了，两姐妹要出门一趟。答应朱行要做的糕点下一次一起补给他，并且是双份的。

“要记利息。”顾瑛不满的说道，“我每次都是按时修改她的作业，并且保证了很好的质量……”

“嗯！夫子说得对。江姐姐自己跟我娘说好了，下次给我做双份的。”

“正是这话。”顾瑛心想，江宛陵没道理给我只做一份，一视同仁，我的那一份应该也是双倍。

万缘村地处偏僻，要想将日用弄得丰富些就需要赶集采购。而本村离集镇大约四十里路程，并且集市不是常常开放，每个月只开放一次。所以江宛陵是无论如何不会错过赶集。时间上的冲突，致使她来不及给朱行和顾瑛做糕点，只能许诺下次给朱行多做一些，做为补偿。

“难得荷姐想出门。”对于不见荷愿意和她一起出门逛集市，江宛陵感到意外之喜。

不见荷轻轻笑道，“你忘了，你上次同我说的那件事情了么……我想自己去买布料试试。”

“哪件事呀？”江宛陵一时想不起来自己与她提的到底是哪回事。

不见荷嗔了她一眼，以为她是故意取笑自己。某次夜里，两姐妹睡一张床，玩闹起来，不见荷眼疾手快抽掉了江宛陵胸衣的衣带……慌的江宛陵赶紧遮住了自己的胸口，一时没法反击了。

不见荷捂住嘴偷笑的看着她，略显得意的说道，“宛陵，认输吧，你呀，不是我的对手啦。”

“哪有你这样出手偷袭的……”江宛陵赶紧系好衣带，作势要反扑去扯不见荷的衣带。

“哎哟哟，喘不过气来了。饶了我吧，好妹妹……”不见荷笑着玩起了哀兵必胜的手段。江宛陵果然中计，连忙停了手，还关切不已的问道，“荷姐，是哪里不舒服？”

“这里……”她面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故布疑阵迷惑江宛陵，趁她靠近的时候又以手指戳了戳她的胸脯，“哦……”面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荷姐！”江宛陵被不见荷的玩心惹得又好气又好笑。

“宛陵生气了……”不见荷看她面色似有不悦。

“你说呢？”她不动声色的反问。

不见荷看她面上一片冷淡，不免心里有些失悔，忙道，“是荷姐一时忘形了，宛陵不要生气啦……”

江宛陵还是不看她一眼，不见荷只好凑近她身边，却不防也被江宛陵戳了一把胸脯。

“哈！原来你也是狡猾着呢。”不见荷发气的笑道。

“扯平啦。”江宛陵特别妩媚的一笑，过了一会儿，她仿佛是有所悟，神秘的与自己小声说道，“这个胸衣的样式其实可以略做修改……”这样隐秘的话题是女孩子之间必然会聊到的闺房话题。在江宛陵的一番描述下，不见荷才真正觉得开了眼界。她忍不住好奇，真的会有那种聚拢又挺拔的效果吗？想到此，面上飘过一缕红云……为了印证江宛陵的说法也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欲，不见荷提议购买布料，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都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愉快……

在布坊里，两姐妹细心的挑选着，不见荷认为难得出来一次，应该多买一些。江宛陵更想四处都逛一逛，于是她先出了布坊。一出门，就看到隔壁正好是一间书铺，这不是凑巧吗？自己勤于练字，虽然进步一般，可是却耗费甚巨，她计划再买一些笔墨纸砚，甚至有心效法书法大家王献之练完十八缸水的故事。

新主顾上门，掌柜很热心的替她介绍。看她年纪轻轻，说话客客气气，又说自己只是初学者，便好心与她介绍一些经济实惠的文具。同时还鼓励她要不断进步，因此引导着她走向更古朴的展柜。掌柜顺手一指，江宛陵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到一叠簇新的，洁白的像上等蚕丝一样的纸张。

掌柜看她面上露出被吸引住的神色，不由抚须笑道，“这种纸不仅看上去如蚕丝一样光泽均匀，而且触感极为柔软……像这样的纸，一般是书法有成的客户才会愿意花重金购置。”

“这是什么纸呢？”江宛陵听了掌柜的介绍，难免好奇这种纸的来历。

“这是澄心堂的纸……相传是南唐的李后主所制。”掌柜对她做了说明，“姑娘，你也想要它吗？”

想，固然是想。可是自己一方面书法完全不通，就是花钱买了，也是浪费了可惜了。另一方面，她明白这澄心堂的纸定然是价值不菲，实在不是自己可以消费的。

“其实，就算姑娘想要，也恐怕很难卖给姑娘。”掌柜领着她走到了各式毛笔的摆放区域，“因为这套纸数目不多，而且全部都已经被预定了。”

“那想必一定是书法很好的人……”

“嗯，不仅书法好，画作亦佳啊！”

“是在说吾吗？”一道清俊的儒音在两人身后响起，等江宛陵转过身时，那人刚跨进门，阳光在他的身后，将他的影子投到了江宛陵的脚尖处。他面上自带一股微微的笑意，双目极有神，浑身透着清爽与贵气。自他进来后，小小的书铺仿佛是被染上了一层光辉。

掌柜看到他连忙迎了上去，笑哈哈的说道，“顾老师是来取预定的澄心堂纸吗？”

顾——老师？

“这位姑娘啊也非常喜欢这种纸，看了好半天呢，可惜她是初学者。所以老夫不建议她购买这类又贵又娇的纸。”

在掌柜的一番话语中，两个人眸光相接。顾瑛独具慧眼，他进门的一刹那就感到了这间书铺有与众不同的气息。如果较真的话，他能够明确的说出这股被他感应到的气息应该就是死神之力。等她转过头来时，他心底忍不住嘲笑她的伪装，瞒得过普通人，瞒不过自己的眼睛。

还记得当初自己可是怀里揣着不折之花才敢去朱雀殿见她。

据说她退隐了，想不到能在此地碰面。看来情报可信，只是不晓得她是否还别有居心。

顾瑛存心要打探，所以他开口向她说道，“既然姑娘与顾某同时钟情于它，吾可以割舍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