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道:“若只托杨大官人出名,说把妹子许人,未必人家动火。须得说是老孺人
的亲外甥,就在孺人家里接茶出嫁的,方有门当户对的来。”孺人道是说得有理,
亦且外甥女儿年纪长大,也要收拾他身畔来。故此自己抬了轿,又叫了一乘空轿,
一直到杨家,要接素梅家去。
素梅接着外婆,孺人把前意说一遍。素梅暗地吃了一惊,推托道:“既然要
去,外婆先请回,等甥女收拾两日就来。”孺人道:“有甚么收拾?我在此等了
你去。”龙香便道:“也要拣个日子。”孺人道:“我拣了来的,今日正是个黄
道吉日,就此去罢。”素梅暗暗地叫苦,私对龙香道:“怎生发付那人?”龙香
道:“总是老孺人守着在此,便再迟两日去,也会他不得了。不如且依着了,等
龙香自去回他消息,再寻机会罢。”素梅只得怀着不快,跟着孺人去了。
所以这日凤生去望楼上,再不得见面。直到外边去打听,才晓得是外婆家接
了去了。跌足叹恨,悔之无及。又不知几时才得回家,再得相会。正不快之际,
只见舅舅金三员外家金旺来接他回家去,要商量上京会试之事。说道:“园中一
应书箱行李,多收拾了家来,不必再到此了。”凤生口里不说,心下思量道:
“谁想当面一番错过,便如此你东我西,料想那还有再会的日子?只是他十分的
好情,教我怎生放得下?”一边收拾,望着东墙只管落下泪来。却是没奈何,只
得匆匆出门,到得金三员外家里。员外早已收拾盘缠,是件停当。吃了饯行酒,
送他登程,叫金旺跟着,一路伏侍去了。
员外闲在家里,偶然一个牙婆走来卖珠翠,说起钱塘门里冯家有个女儿,才
貌双全,尚未许人。员外叫讨了他八字来,与外甥合一合看。那看命的看得是一
对上好到头夫妻,夫荣妻贵,并无冲犯。员外大喜,即央人去说合。那冯孺人见
说是金三员外,晓得他本处财主,叫人通知了外甥杨大官人,当下许了。择了吉
日,下了聘定,欢天喜地。
谁知杨素梅心里只想着凤生,见说许下了甚么金家,好生不快。又不好说得
出来,对着龙香只是啼哭。龙香宽解道:“姻缘分定。想当日若有缘法,早已成
事了。如此对面错过,毕竟不是对头。亏得还好,若是那一夜有些长短了,而今
又许了一家,却怎么处?”素梅道:“说那里话!我当初虽不与他沾身,也曾亲
热一番,心已相许。我如今痴想还与他有相会日子,权且忍耐。若要我另嫁别人,
临期无奈,只得寻个自尽,报答他那一点情分便了,怎生撇得他下?”龙香道:
“姐姐一片好心固然如此,只是而今怎能够再与他相会?”素梅道:“他如今料
想在京会试。倘若姻缘未断,得登金榜,他必然归来寻访着我。那时我辞了外婆,
回到家中,好歹设法得相见一番。那时他身荣贵,就是婚姻之事,或者还可挽回
万一。不然,我与他一言面诀,死亦瞑目了。”龙香道:“姐姐也见得是。且耐
心着,不要烦烦恼恼,与别人看破了,生出议论来。”
不说两个唧哝。且说凤生到京,一举成名,做了三甲进士,选了福建福州府
推官。心里想道:“我如今便道还家,央媒议亲,易如反掌。这姻缘仍在,诚为
可喜,进士不足言也!”正要打点起程,金员外家里有人到京来,说道:“家中
已聘下了夫人,只等官人荣归毕姻。”凤生吃了一惊,道:“怎么聘下了甚么夫
人?”金家人道:“钱塘门里冯家小姐,见说才貌双全的。”凤生变了脸道:
“你家员外,好没要紧!那知我的就里,连忙就聘做甚么?”金家人与金旺多疑
怪道:“这是老员外好意,官人为何反怪将起来?”凤生道:“你们不晓得,不
要多管!”自此心中反添上一番愁绪起来。正是:姻事虽成心事违,新人欢喜旧
人啼。几回暗里添惆怅,说与旁人那得知?凤生心中闷闷,且待到家再作区处。
一面京中自起身,一面打发金家人先回报知,择日到家。
这里金员外晓得外甥归来快了,定了成婚吉日,先到冯家下那袍段钗环请期
的大礼。他把一个白玉蟾蜍做压钗物事。这蟾蜍是一对,前日把一个送外甥了,
今日又替他行礼,做了个囫囵人情。教媒婆送到冯家去,说:“金家郎金榜题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