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房门，庭院已是一个人都没有了。我见状连忙拉上秋鸢，奔向府门口，却见爹娘以及一众仆人皆跪在地上，抬眼便看见一个身着太监服饰的人站在最前方，手拿明黄色圣旨，斜着眼睛看了看我，带着尖细的嗓音有些不悦地开口：“这位便是温亭温姑娘？”

我一下子愣住了，却见秋鸢扑通一声伏在地上不敢抬头，便怔怔地答道：“是……”

爹闻声抬头，瞪了我一眼：“是什么是，还不快跪下！”

我出生至今还从未见过这阵势，心想果然皇家威严，连个太监出来都耀武扬威的。但我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面逆了父亲的意思，便乖乖闭嘴，曲膝而跪。

那太监满意地清了清嗓子，慢慢展开手中圣旨，朗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温氏有女温亭，贤良淑德，容止大方得体，处事谨慎，是为闺中典范。如此深得朕心，宜侍君侧。着封为贵人，加赐封号‘谨’，许择日进宫。钦此，谢恩。”

侍奉君侧！进宫！

字字犹如五雷一般闯入我的耳朵里，刚听到这几个字就觉得一阵头晕脑胀。他话音未落，我便当即就要站起来与之反驳，可立刻就被身旁的秋鸢给紧紧按住了手。我只得仰首瞪了那公公一眼，他似也是看惯了这情景，仍是捧着那明黄色圣旨，对我不慌不忙地道：“温姑娘还不谢恩？”

“我不……”

“亭儿！”就在此时，我爹强行打断了我的话，厉声喊了我的名字。

“……温亭谢主隆恩。”我看着那几乎要凑到我跟前的圣旨，忍了许久，终于还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六个字，半跪着接了过来。

我清楚地听见那林公公冷哼了一声，极为不屑地对我爹道：“皇上常在朝廷之上夸赞温大人为人稳重，可依奴才愚见，温大人却是有些教子无方啊。”

闻言，我捏紧手中圣旨，几乎要脱口而骂，但却见父亲在林公公面前卑躬屈膝，附和了几句，尴尬地边陪着笑边将他送了出去。

我看着父亲的背影，心里一阵抽痛，愣愣地杵在那里不动。

为什么？

为什么！

温氏一族可免于选秀！先皇亲自下的命令！原来当今圣上已经到了可以连先皇的话都违背的地步了么！

我不明白！

为何皇上为懿哥哥随意指了一个什么洛小姐做正夫人还不够，又要再来决定我的未来？而我却竟然毫无反抗之力！

难道我就要这么任人摆布，投进那个禁锢自由的，牢狱一般的皇宫？

“小姐……回去吧，先回去吧。”秋鸢有些不放心地唤着，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袖。我一脸茫然无措地看向身旁的她，低声问道：“秋鸢，你说，这是为何？”

“……我，我不知道……小姐……您先回去吧……?别再站这儿了……”她似乎被我魔怔的样子给吓着了，有些惊慌不定地看着我，怯怯地道。

“秋鸢，你先下去吧。”此时父亲已送走了林公公后又折了回来，见我杵在那里，不由沉下了脸色，开口打发秋鸢离开。秋鸢应了一声“是”，尔后担忧地瞅了瞅我，慢慢转身退下。

“亭儿，随我到书房里来。”说完，父亲目不斜视地与我擦肩而过，大步向书房走去。我顿了顿，终于还是慢慢地跟上了步伐。

待入了书房，他径自走到书桌旁，拿起毛笔，示意我过来。

我知道他要我做什么，便走了过去，自然地拿起了墨块轻轻在砚台上研磨着。

他铺开一张宣纸，却并不看我，淡淡道：“爹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却不能任由你性子去做你想的。”他抬眼看我：“自古皇命不可违，一纸诏书已下，难道你竟胆大到要正面与天子为敌么？”

我丢下墨块，急道：“爹，可是我真的不……”

“研好了？”他又一次打断了我的话，我咽下话，只得撅着嘴点了点头。我爹一向疼我，可今日那死太监来了一次之后，他都打断我两次了……

他以笔沾墨，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个“谨”字。然后放下笔，看着我道：“你是不是喜欢上五王爷了。”

懿哥哥在几个皇子公主中排行第五，遂也称作五王爷，闻此话我不由得微微一愣：父亲的语调平和，这话也并不是疑问句。

我不想隐瞒，便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是，我是喜欢他，非常，非常喜欢。”

他叹气：“可是五王爷已被圣上赐婚了，不是么？依你的性子，难道你愿意做他的侧夫人？”

“……”我一阵沉默。若要我温亭做别人的妾，倒不如叫我誓不嫁人。即使那个人是懿哥哥……我也绝不会愿意和她人共事一夫，争抢一辈子。

父亲见我沉默不语，也并没有什么表情，似乎我的表现早就在他意料之中。他指了指纸上的“谨”字，复问：“那你可知道这个字的意思？”

“无非让我谨言慎行罢了。”我顿了顿，有些捉摸不透爹究竟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