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策声音发颤:“那……老三呢?”
“也死了……”
这三人都是和他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一天之内,先后殒命,陈良策只觉心痛欲裂,想到自己过不多久,就会随兄弟们而去,又宽慰不少。
他心中默念:“你们三个混小子,给我在奈何桥边等着,我办完最后一件事,就去找你们!”
厅内一时无话,气氛沉闷至极。
府外,鞑子兵越聚越多,只是不往里进。
众人都明白,现下已是插翅难飞,绝境之中,反倒将生死看淡了,面上淡然起来。
陈良策问众人道:“那放火棒,还有吗?”
众手下都摇头。
陈良策心下稍安,这东西林浅给他时,叮嘱过,一定要用完,不要落到鞑子手上。
现下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仔细想想,他这一仗,靠着林兄弟给的放火棒,杀了不知多少鞑子,已经够本了。
陈良策发辫早在林浅入城时就剃了,如今摸着扎手的头发茬,心想头发也长出了些,能下去见祖宗了。
那些惨死的乡亲,我陈良策给你们报仇了。
还有那些边军兄弟!陈良策想到以前和兄弟们做明军,镇守镇江的时光,虽说日子苦,几个月发不出军饷,但好在辽东物产丰饶,兄弟们又箭法精湛,左一顿狍子肉,右一顿碳烤鱼,总归是亏不着肚子。
想起以前站岗、巡逻那些苦中作乐的经历,陈良策不禁露出笑容。
大厅中,不知是谁轻声哼起歌来,只有简单的调子。
厅中分外安静,即便低声哼唱,也能清晰落到众人耳中。
有人跟着唱出词来。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
这歌是戚大帅做的《凯歌》,戚大帅曾镇守过蓟镇,那时的大明是何等的军威赫赫,诸夷拜服,震慑的蒙古诸部十几年时间不敢来犯。
这首歌也是那十几年间传播,九边将士人人会唱。
此时唱来,众明军心中,都有种别样滋味。
大厅中,加入歌声的将士越来越多,军歌渐渐气势恢宏起来。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
歌声越来越大,直唱的瓦砾震动,连府外的鞑子兵都听见了。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
举着火把围困府邸的鞑子兵面面相觑,他们虽听不懂歌词,却听得出歌中的雄壮悲壮之意。
浑河血战时,镶蓝旗担任预备队,警戒残敌,没直面过明军血性上来,以命相搏的恐怖。
但或多或少,从担任主力的正白、镶白、正红三旗士兵那里听说过。
如今听到这等悲壮嘹亮的歌声,很难不往浑河血战的惨烈上联想。
阿敏看出军心有些浮动,让手下上前,对府中以汉语喊话。
“府里的明军听着!你们已被团团围住了,从府邸里出来投降,贝勒爷念你们忠义,留你们活命!”
无人回话,但军歌声低了下去。
那人又将这话喊了数遍。
府邸正厅中,所有人都围在陈良策身边。
“守备,咱们怎么办?”
陈良策道:“说我们愿降,让贝勒爷进府来谈。”
手下出去高声传话。
只是鞑子不是傻子,既知道府内有火药,怎么可能进来。
府外喊话之人的语气,愈发激烈:“贝勒爷说了,只要出府,就能活命,守备陈良策担任镇江游击。但你们若不出来,就要放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