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人再抬头,只见进来的是一个姿仪甚美的年轻人,穿着藕色长衫,脚踏藏青丝帛鞋,每只鞋上嵌缀两颗玉翡翠。以两条真丝束发,横插鎏金白玉祥云簪。手持折扇,这折扇宣纸墨痕,玉坠芊骨。通身打扮低调不失奢华,精致不显浮夸。细看藕衣和墨衣男子,两人身段面容,形态举止,隐约有些相似,与他人相比可分为一类,若两人单独相比又大有不同。说墨衣男子是姿容清嘉的美潘安,藕衣男子则是刚柔并济的兰陵王。皆是人中佼佼者。
“在下朱八,看到这种兰亭修禊,西园雅集的乐事总想凑个热闹,打扰了各位的雅兴,还请见谅。”说完,也不理众人的反应,自顾自的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来敬严无忌,却不把其他三个男子看在眼里。
“不介意我蹭酒喝吧。”朱八双手执杯,紧紧盯着严无忌。
“荣幸之至。”严无忌端起酒来,一饮而尽。
“刚才你们在玩什么,继续继续。”朱八自斟自饮,不亦乐乎。这样子,反倒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刚才只是胡闹。算不得数。不知朱兄有何想法。”严无忌也不生气,反而和气的向他问询。
这时,一小女孩挎着一篮子桃花来卖。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三月的桃花嫩瓣娇蕊,这大厅的东角亦装点成“竹外桃花三两枝”的佳景,美不胜收。朱八心思一动,脱口而出:“不如我们以桃花为题作词,做不出来的,罚酒三杯;出言吞吐的,罚酒三杯;格律韵脚用错的,罚酒三杯。我们五个人评出最没意思的,罚酒三杯。好不好?”
剩下的四人都没想到,这小小少年郎看似纨绔,竟也有这本事。这时再说不,面子上也过去,只能点头同意。
“谁先来?”朱八俨然把自己当成主事人。
姜夔,刘过,史达祖不说话,心思都是让他们两个先说,一是试一试他们的深浅,二是给自己思考的时间。
“我来。”严无忌仰头饮尽杯中酒,开口说道。
“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
“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
说完前两句,严无忌站起身来,手捧一杯美酒,一步三吟,不假思索,走到东窗桃枝前,弯腰低嗅,人面桃花相映,不辨男女,像那戏本子中描写的成了精的桃妖,妖娆到不食人间烟火。直起身,缓慢的将杯中酒浇灌在桃花枝上,那桃花也似染了醉色,更加粉嫩可人。严无忌这才从容将词掐完:
“曾记,曾记,”
“人在武陵微醉。”
“好,好,好。严兄乃真才子。这首《如梦令》别有逸趣”人们还存在于武陵桃园的幻境中,那位朱八却仿佛不受感染,如老牛嚼牡丹,打破静默和众人的回味,连叫三声好。
严无忌不以为意,拱手说道:“在下愿闻朱兄大作。”
朱八也不矫情,信手拈来。
“尽是刘郎手自栽,刘郎去后几番开。
东君有意能相顾,蛱蝶无情更不来。”
明明好诗,却被他念得毫无抑扬顿挫,正如这个人,明明谪仙似的人物,却大吃大喝,不顾形象。
两人作完。另外三个人暗自苦笑,原本想试探二人功力的深浅,却不想两人有如此敏捷的才思,如想超越两人另立新意,难上加难。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连三人中词作最好的白衣男子姜夔也自叹弗如。
“我来。两位诗词,真是让人口齿留香,在下献丑了。”史达祖站了起来。紫带飘飘,妖气横生。
“明霞烘透春机杼。春在明霞多处。我是有诗渔父。一梦秦天古。
柳枝巷陌深朱户。墙外风流一树。十五年来凝伫。弹尽胭脂雨。”
“噫,拾人牙慧。”朱八嘴下毫不留情。虽严无忌和史达祖都用了桃花源一典,但两首诗词立意丝毫不同。说拾人牙慧也不恰当。刚才史达祖作完之后还有一些文人的自得,却不料这个朱八如此直白,当真可恶。
“谪仙狂客何如?看来毕竟归田好。
玉堂无此,三山海上,虚无缥缈。
读罢《离骚》,酒香犹在,觉人间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