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身量大的出奇,即便是男人,也少有比得过她的。还有就是奇大的饭量。
至于模样,倒是不丑,只是疏于打理,再有便是早年时候,在地里经营,晒得黑炭一般。除了这两个,倒也没什么。还有些小毛病,比如说话声音太大,容易打鼾……
这位姑娘知道聂江远的这件事以后,一夜没睡,哭湿了一床被子。第二天早上,打好铺盖,拉着自己十三岁的丫头,去找聂江远要休书。
她对聂江远道:“俺晓得你现在发达了,瞧不上俺了,想要另外娶好媳妇过。俺不怪你,俺也不懂什么东西,俺觉得在这儿待了也没什么意思。你把俺休了吧。颂颂留给你,他是男娃,但是楠楠留给俺,她是女娃。”
聂江远道:“你这是什么话讲?听到了什么?”
“你别管,把休书给俺就行了。”
“不成!你说明白!”聂江远又道:“我们两个一起过了几十年了啊!你难道不信我?倘若你不想我娶新,你若是说一声,我难道会逆了你的心意?铁牛,你和我这几十年,难道是白过的吗?你一直辛辛苦苦的帮我,早些年家中穷苦,都是靠你劳累,现在家中富贵了,难道我就要赶你走了吗?难道我在你眼里,竟是这样人吗?”
铁牛道:“我不晓得,我只是不愿意你将就自己,来这儿也有近一年了。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以前没见过的东西,我晓得一件事,那就得我不该是这儿的人儿,我该回地里。正好,这时节回去,还能赶上插秧,没有耽误。”
“耽误!耽误什么!我不愿意见你回地里,日晒雨淋的干活儿,我以前见了心疼,却没有办法。现如今生活好了,难道还要让你这样下去吗?我不能这样。”
丈夫和妻子都哭了,妻子哭的是自己太多心,不愿意信任丈夫,但这只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些原因,她说不好。
丈夫哭的是妻子居然受了这等委屈,他心疼。他想起当初自己还没有飞黄腾达的时候,妻子的好。
妻子是很好的一个女子,在镇上,谁都知道铁家有一个女儿,叫做铁牛,干活比男子还要厉害。都讲:“谁娶了铁家那个女儿,可算是有福气了。”
却是谁也不愿意娶,铁家不仅仅只有铁牛一个人,还有她那嗜赌如命的父亲,和一个躺在床上吃药的弟弟。这两样,是填不满的无底洞,堵不了的烂窟窿。
到了铁牛十七岁那一年,她的母亲心疼她,卖了三只母鸡,委托媒婆给铁牛找一个婆家。媒人也犯了难,却眼馋那几百个钱,犹豫了几天,找到了聂江远。
聂江远家当时是很尴尬的境地,聂江远出生时,家中还算富裕,可奈何他的父亲也是一个赌徒,而且是一个毫无节制的赌徒。到了聂江远十五岁,家里已经是一贫如洗,母亲没奈何,只得改嫁。
改嫁的那一家不许聂江远进门,其母只得将他送给他舅舅抚养。却被舅舅扔给了他的父亲,反对他母亲讲是他父亲要过去的。
他的父亲已经是肚皮难以填饱,怎么能填饱另一个正要吃饭的人的肚皮呢?父子二人经常挨饿,就这样过了两年,父亲在一次偷东西的时候,被人打死了。
聂江远当时正在屋中读书,听见以后,又哭又笑,别人都以为疯了。
聂江远当时赖以为生的,是他那一手字,可以帮别人家抄书。日子勉勉强强的不至于饿死。
铁牛的母亲知道铁牛将来要嫁给聂江远,仔细思量了几天,才算答应。
婚期的时候,是聂江远的母亲,偷着把自己的荷包递给了聂江远。婚礼不算婚礼,就是聂江远自己,拉了一辆车,把铁牛和铁牛一些衣物托了回去。别人看见了,都奇怪:“诶!铁牛怎么了?腿坏了吗?”
“不想啊,再说了,就算腿坏了,又怎么找这么一个人来拉车啊!你瞧着拉车,什么模样啊?还有那衣服是怎么回事啊?”
众人议论纷纷,却没一个人往婚姻那儿想。
到了聂江远的小破屋,聂江远把车放下,有些犹豫道:“铁牛姑娘,那个……”
铁牛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因为父兄的事情,早就去了嫁人的打算,现如今突然让她成亲,这不是难为她吗?
铁牛收拾了衣物到屋里,收拾了屋子,又问:“厨房在那儿?”
聂江远道:“哦。这个,这个…我们家没有厨房,我吃饭时,都是在那边的客栈买些剩饭。”
“哦。”铁牛应了一声,低了头。聂江远脸上涨得通红,道:“我,我去买点吃的回来。”
当天晚上,两人吃了肉,聂江远虽然对这个突然的婚姻有些忐忑,却明白,大婚当天,应该吃一些好的。
铁牛的食量一向惊人,这一次却难有的细嚼慢咽,这一顿饭,吃的极其安静。
两个人都想打破这份诡异的安静,却又都没有办法。到了晚上,临睡的时候,两个人都不愿意先上那张床。
过了几天,人们看见铁牛在帮聂江远清洗衣物,不禁奇怪。“莫非聂江远这小子发了财,还雇起人来了?”
问铁牛:“聂江远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帮他干这个。”
铁牛笑道:“我呀,什么好处没得着,你别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