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好笑的是，来的人没一个向我问好，但话题却总是在我身上。家长里短，冬寒夏暖，都是问了一遍。期间又陆陆续续的来了数人，都是女眷，满桌共有十余人。

每每添人，师姐在侧总是低声与我介绍一般，这样不久，到了正午。开了正席。

我之前一天也才吃几块糕点，又因为祭天有些劳累，所以腹中颇是饥饿，听见开席，略有高兴。

老太君对我道:“历代聚一之中，有忌口的，也有不忌口的。却不知……”老太君有意顿了顿。

我道:“我一个后辈，何需问过我？奶奶吃什么，我便随着吃几样。怎敢挑剔。”

老太君笑，命上了酒席，又道:“我信佛祖，不敢见荤，本来想借着小丫头的口替我避讳去，不料小丫头这样精明。”众人皆笑，那坐师姐下席的莲嫂子笑道:“老太君，下次遇上这等事，寻我，我也信佛，替你避讳去。”

老太君哈哈大笑:“好，那下次就寻你了。”

说笑间菜肴已经摆列开，虽然皆是素食，却也是丰盛。蘑菇、木耳、笋芽、枣汤、树果、馒头、山药……

莲嫂子笑道:“也真稀奇，这时节那里来的笋？”

老太君道:“我平日爱吃这个，故此冰镇了些。”

既开了宴，也就少了话，待吃完饭，侍儿端上漱口茶，我接过，险些当做喝的茶给喝了，幸是师姐在旁提醒了下。

吃完饭，又是一阵叙，老太君对师姐道:“你去吧，陛下马上要礼地，你去看着吧。”

师姐颔首，正待起身，突然听台口又一个女声:“莫走呀！老婆子我才刚到，也太不留情面。”

我去看，来人年纪颇大，发色全白，挂着笑，脸上却未起皱痕，平滑如孩童的脸。手里扶着一根长拐，身上穿着打扮甚是朴素。

满桌人皆起来，看了过去，齐齐的去迎。到了近前，老太君笑道:“早就知道要惊出些卧龙藏虎，却没想到连婶子你老人家也来了。快快快，你坐。”

来人也不客气，在一群人的搀扶下，竟坐了首座，老太君坐了陈蓉之前的位置，而陈蓉向下去了一席，其他人也都重新列了坐。我和老太君对着面，觉着甚是尴尬，这一换位，我的辈分一下子涨了。

师姐在侧耳语道:“这位是王家的老人，叫做赵素，是方尚的曾祖母，辈分颇高。”

赵素老太太对师姐道:“知道你这丫头做事厉害，可是今日依我一个私心，就当是陪陪我这个老太婆讲两句话，我已经好久没有出来了。”又道:“现在时间还有余，无需那么紧着安排。”

师姐垂首道了是，赵素老太太又问了师姐许多，道:“这些本不该我问，而且我又是女流之辈，不该插手。但是当年先帝将江山托付着你，你是任重道远，若是有一丝的马虎，都是天大的麻烦，我不能不担心。”

师姐垂首道:“老太太说的是。”

又叙了一阵，师姐道:“实在不是不愿意陪老太太，只是这太阳实在是撵人，若是再不走，就耽搁了。”

赵素老太太点点头，叹到:“那你便去吧，估计也离不开你。”

我也随在师姐的后面，欲随着师姐走，下席的一个妇人道:“聚一大人你可不能走，你走了这宴就没了。”

我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做，老太君道:“走吧，小孩子见识见识也好。”

我便随着师姐，快步下了高台，下了台，我对师姐道:“好厉害的一群人。”

师姐道:“你知道厉害了吧，我一直替你避开人，就怕你遇到人吃亏。”

我点点头，随在师姐的身后，又走了几步，走到了与祭天台相距颇远的一处，地上有颇大的一个坑，坑似乎也是很深，竟看不见底，边上有十余阶土梯，这是礼地的所在，叫做地口。周围围满了人。唯有西方的一条白石路上，没有人。

我和师姐到了附近的一处高台坐下，俯视着底下的百姓。

过了不久，就听见百姓道:“来了，来了！”

我顺着百姓们的目光看过去，白图从西方的那条白石路上笔直而来，穿着灰色短衫，赤着脚，头发略散。脸上看不太清，也不知上午的那些污秽清洗去了没有。

礼地是没有礼官的，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与父亲见面需得小心谨慎，可是与母亲见面却无需如此。母亲是亲热的人，不会因为什么事情而为难孩子，母亲愿意亲近孩子，又怎么会要繁琐的礼仪？

白图到了“地口”，默默的下去了，下面颇黑，看不清楚。天缺对礼地的介绍不甚详明，我问师姐:“师姐，礼地什么时候结束？”

师姐笑道:“没个界限，什么时候结束都可以的。”

说话间却有卫士来报:“王爷，下面几个孩子，说是聚一大人兄长，要上台。”

我一愣，想起我哥他们来。是了，这样热闹的地方，如何少了我哥他们？

师姐把目光看向我，我道:“请他们上来，应该是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