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向台口看，有四五个女眷，联翩而来，身上衣裳又比陈蓉华贵鲜艳些。到了近前，都向老太君行礼，道:“老太君，多日不见了。”

又向陈蓉行礼:“老婶子腿脚真好，我们这些小辈竟没比过。”

陈蓉笑道:“我这腿马上就得长出第三条来，那里得好？只是你们这些人懒，推脱说我腿脚好。”

老太君哈哈大笑，几个妇人也都笑:“老婶子教训的是，下次一定勤快，赶在老婶子前面。”

陈蓉不做声了。

老太君咳了一声，对剑岳喝道:“怎么还在这里？也不知道回避回避。”

剑岳听了，并没有说什么，就要下去。陈蓉拦道:“走什么？这里的几个，哪一个不是你辈分上头的？避讳什么。”又对老太君道:“老姐姐，你也莫要对孙儿太狠，望子成龙是人之常情，只是小心些。欲速则不达，世上哪有人心里想出来的完人？”

几个妇人听了，都不说话，端起侍女递过来的茶，低头细饮，我也随着她们的模样，低头饮茶。

陈蓉似乎也觉着自己话不太好，又道:“老姐姐，我只是随口一说，只因为是见着你这孙儿太好，想起我那两个不争气了孙子来，有点难过。”

老太君微微露出一个笑来，嘴里却道:“那是，我这一个孙儿，可和你养的两个不一样。”

那几个妇人将头埋得更低，陈蓉谄笑道:“老姐姐教训的是，我得向老姐姐学，只是岳小哥这样的，怕是满城也找不到几个。”说罢又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是破罐子破摔，只求他们两个比起一般人能耐些，哪里敢和岳小哥比？”

在老人面前夸他儿孙，往往比直接夸他更有用，又加上陈蓉率先服软，更是给足老太君面子。老太君笑道:“这话怎么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天下的孩子哪能一样？你也莫要急，以后到了时候，能耐就显出来了。”

这时候气氛稍微融洽些，一个妇人笑着道:“虽说是龙生九子，但老太君教养出来的这一条，必定要比我们的能耐些。”其余三个妇人连忙附和。

老太君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些，道:“人不都是一样，哪来的高低上下？”

陈蓉又道:“像岳小哥这样的便是高，我那两个不争气的，便是低了。”说罢又叹了一声。

老太君大笑，桌上几个人都笑。这时候又有两个妇人过来，笑道:“都在说些什么？这么乐，快与我说一说。”

陈蓉笑还挂在脸上，道:“我不告诉你。”又对我们几个先前就在的人道:“都别告诉她们，把她们急一急，看一看下次还敢不敢迟到。”

满桌人又是大笑，初来的两人也没有追问，看了看，瞧着我道:“这一位是哪个？莫不是聚一大人？”

先来的四人也看着我，起身道:“莫不是聚一大人？”

老太君笑道:“猜对了。到底是年轻人，脑子灵动些。”

先来的人中，有一个着紫裙的妇人笑道:“哎呀，光顾应付老太君，竟没看到聚一大人。实在该打，还请聚一大人指个罚处。”

我也起身，笑道:“哪有第一次见面就罚人的道理？又不是将军要立军威，何苦由来？”

说话间，有侍女端来两张椅子，后来的两人得了坐，便坐下了。剑岳看见椅子渐渐稀少，便道:“几位长辈先聊，晚辈且去寻几张桌椅来，不然一会儿人多了，恐怕不好。”

后来的妇人里，有一个对剑岳道:“岳哥儿，这些事情，托一个下人做就是了，何苦亲自动手？”

另一个也附和:“是了，何苦亲自动手？”

满桌人都不说话了，那两人也估摸出自己动了忌讳，也不做声了。

剑岳笑道:“长辈们用的东西，哪里敢让小子们插手？自己动手都是千挑万选，小子们哪有这个用心？”

两人皆道:“是了，是了。劳烦岳哥儿了。”又对老太君道:“究竟是哥儿细心。”

剑岳便下了敬天台，我们九个人围着桌子，笑着谈话，只不过这谈话，皆是由别人提出问题，我来迎合并回答。

比如:老太君道:“可怜我这么大岁数，就这么一个孙儿。”旁人皆安静，我安慰道:“老太君哪里话？剑大叔这样的人，胜过寻常人家千百个男丁。”

老太君笑道:“丫头，你家中有几个男丁？”我刚回答完，发现旁人没有安慰老太君，就知道这是为了我而说的话。现在老太君又问，我也只好回答:“父亲本是兄弟两个，可惜我那叔叔去世了，父亲那一辈，只剩下父亲一个，我这一辈上，有我一个哥哥。”

像这般的话，又问了种种，过了片刻，几个小厮端着桌椅上来，其中却没有剑岳的身影。老太君瞧了瞧来人，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