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的言语,可是连无异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对谁说。
这么多年了,你仍旧是——
谢衣伤感望着神识昏沉的无异,心中仿佛千钧重量。
谢衣回望无异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随即似是领悟到了什么似的,立定心神指捏绿色光华,凝聚灵力于指上,自身灵力被全然调动了起来,指尖灵力顺着额头缓缓注入无异体内。
想不到这一招,倒是意外奏了效,无异的病情当晚便得到了缓解。
高烧已退,安静沉睡的无异呼吸逐渐的均匀,谢衣彻底恍悟。
无异再次清醒,已是三天后。
下了床的那日,谢衣亲手为他把了把脉,然后好长时间都未有说话,伤感的沉默一时间蔓延在了两人之间。
之后谢衣轻轻摇了摇头,遗憾说道:“依我观察,无异你的身体,恐怕不能再继续学更高阶的术法了。”
偃术常常是需要伴以术法的,他术法根基如果不够,御使大型偃甲就存在困难。
“这样啊!没关系,不能学就不能学吧,弟子总能找到其他办法代替的。”无异依旧是毫不在意回答道。
谢衣仿佛欲言又止,但是看见无异天生乐观开朗的笑容,倒也难得舒了心神,几日来守在床前,看到的都是无异苍白如死人一样的面容,有那么一瞬间,他也差点以为眼前的孩子会就此离去。
还好,天意尚未绝他命数。
病好了以后,无异就常常心事重重,谢衣原只当他是因为自己不能再学习术法而失落,没太在意,但不想一日,他忽然开口道:“师父,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您……”
“哦,无异想问我什么呢?”
“师父,你……是不是……五年以前……去过长安?”
“无异为何有此问?”
“我只是总觉得,以前似乎在哪里,就见过师父……就好像……”
昔年那个桃花飞舞的树下,一个不知名的偃师,触动了那个孩子人生的关卡,开启了他一生的灯塔。
病中的床前,忽然忆起了昔年零零散散的许多片段,包括那个曾赠与他偃甲鸟的偃师,那年的长安阳光明媚,暖着那个孩子幼小的心灵,仿佛永远不曾老去的春天。
然后睁眼,看见的是守在他身边的师父。
除了没有带面具,两个身影真的是不能更相像了。
但谢衣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他,那份神情无异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仿佛伤感又仿佛是欣然,夹杂着无异无法看懂的情绪。
良久,谢衣缓缓摇了摇头。
“没有。五年前我一直在纪山未踏出半步,更未去往过长安。”
“这样啊——”
无异没有再多言。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岔开了话题,谢衣接着道:“无异,不要再多想了。你这病也许一时难以痊愈,为师以后也会设法寻找医治方法,但在此期间,还是不要落下了你的剑术。”
“哦!知道了,师父!”
从那以后,他没有再向谢衣提及那个他记忆中的偃术高人,虽然他常常觉得,那个人和师父是如此相像,但既然师父说他没有去过长安,他自然也不想多问,或许那似曾相识的影子,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他的病似乎渐渐褪去了痕迹,发作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病情状况也在逐渐转好。
只是无异能隐约感知到,每次病发作的时候,昏昏沉沉的意识中他睁开眼时,看到的都是师父守在他的床前,用手轻触他的额头,而后就仿佛有种不知名的力量,如春暖之水温润他的身体。
但事后问起师父,师父却从来闭口不谈,只说是他做了梦。
久而久之,无异倒也不问了,不论师父有什么理由,他相信师父总是为自己好。
又一个五年将去,静水湖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
昔日的少年终于渐渐脱去了最后一点的稚嫩。
少年的时光一去不返,唯有这静水湖的风景,五年如一日,在消逝的光阴中未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