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蹙起眉头,试图将话题拉回自己擅长的领域:
“不过,竞技体育,胜利是唯一的真理。过程再悲壮,输家依然是输家。”
“是吗。可是记分牌会清零。会被下一场、再下一场的比分覆盖。”
黑子坦然地对上若本的双眼,语气异常的平静,却又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重量”,骤然切断了场馆内残存的、仅属于胜利者的松弛感。
“你们赢得了今天的比赛,却输掉了所有值得被铭记的故事。”
若本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像是要咽下某种突如其来的滞涩感——他感到自己刚才所有的言论和观念,都像尘埃一样,无声地落回了自己脚边。这让他短暂地失语。
“唔……若什么来着……总之,现在道歉的话,可能还来得及哦。”
紫原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瞥了茨城那边一眼,那双总是睡意朦胧的眼睛里,罕见地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类似于“同情”的情绪:
“黑仔打球很认真,生起气来也超——可怕的。”
若本试图重新锚定自己被“故事”一词撼动的逻辑核心。他无视了紫原的忠告,皱眉道:
“很可惜,竞技体育的故事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历史只会记住结果。”
“但解读历史的,是人。”
黑子直言:
“人心自会分辨,该铭记的是一个数字,还是那些倾尽所有、燃烧至今的身影。”
那些他曾亲身参与、并最终铸就了今日之他的“故事”,带着所有的遗憾与重量,轰然回流。
是啊,哪怕不再毫无阴翳,哪怕不再明亮地闪光…… 因为那本来就不是生命全部的真相。
就好像,如果木吉前辈在与雾崎高中的比赛中没有负伤,从而在全国大赛上举起奖杯,那会是一个很好的故事。
就好像,如果那年夏季IH面对桐皇时成为“这次终于改变了命运的英雄”,那会是一个很好的故事。
就好像,如果他没有因为那场街篮而伤到右眼,带领诚凛的后辈们继续加冕,那会是一个很好的故事。
但是……但是生活中从来就不存在纯然的快乐,哪怕只是怀着消遣的心情旁观比赛的观众,也总是不免要目睹太多太多伤痛和泪水,沉郁和缄默。
可是,正是这些无法弥补的遗憾与不得不承受的重量,才能铸就真正的荣光。也许它无法让人纵情欢笑,但它依然是一个——值得被铭记的好故事。
“——很精彩的断论,哲也。”
入口处的人群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东大的队长臂弯里搭着雪白色的队服外套,就这样从光影交界处不紧不慢地踱步而来。他先是弯腰拾起脚边一份被遗漏的、画满战术符号的草纸,指腹抚平褶皱,而后从容地放入黑子手中,目光始终不曾掠向一旁的对手:
“看来,在我缺席的这段时间里,诸位的议题已经进行到‘历史’的层面了么?”
葵无法理解为什么作为胜利者的自己此刻的心情比输了球还难受——他有些后悔刚刚停下脚步选择与神奈川众人开启这场愈发失控的对话,但自尊心又让他下意识想上前再呛几声,却被若本抬手拦住。后者深吸一口气,试图维持冷静:
“够了,我们的比赛在两天后,不在今天。”
赤司仿佛全然未闻。他只是稍稍侧身,将空间完全留给了身旁的黑子,语气平淡得像在确认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哲也,既然对方如此看重历史的结果,那么下一章,你希望由我们来定义怎样的结果?”
黑子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
“一个无法再用任何数字,去丈量和玷污的结果。”
赤司笑了。他终于纡尊降贵般将视线转向若本,声音轻缓:
“听到了吗?我的队员对历史的纯洁度有着更高的标准。所以下一场,笔会握在我们手中。”
若本垂在身侧的手已不自觉地握紧。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降维打击般的压迫感——而这份压迫感,正来自于眼前高度统一的东大,以及他们身后那支虽然沉默,却已重燃意志的神奈川。
“至于你……”
赤司视线转向那个叫葵的小前锋:
“似乎很喜欢捡东西?下一场,你会拥有更多的机会。希望你不要捡球捡到……忘记自己原本该怎么打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