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一直都是个难以被人征服的角色，多大的意外都很难改变那双平静如水的蓝眸，所以绿间总希望黑子看向他时，眼中也能带着无限的向往与期待，就像在看黄濑时一样。

但现在绿间只觉得这样的自己让人觉得可笑。

说什么不会因为你的弹跳力就改学新的技能。

那不过是不愿意服输时的嘴硬，不过就是自尊心作怪的停步不前。

对于那种只要打出完美射篮就满足了的自己，绿间甚至快要吐了。

当比赛只剩下两分不到的时候，双方的比分交替上升，分差却依旧维持在难以突破的12分，球权在金泽，胜利似乎离东大越来越远。

哪怕青峰转换到摇摆人的位置，哪怕黄濑已经开始撑起队伍的得分节奏，哪怕紫原已经跑动起来进行全场防守，但缺少了绿间的协同，一切都变得很不顺利。也许是黑子他们习惯了绿间在外线强势的得分，至少大学联赛开始到现在，只有绿间和赤司两个人从未在比赛上出现过重大失误，过于稳健也就无法暴露自身的缺陷，而当弱点被掀开时，也就很难及时补救。

黑子的小腿又抽了一下，这次他刻意地跑在绿间身后，避免了让那个心思细腻的男人为他担忧更多，却又忘记了自己的行动无时无刻不在其他人的眼中。身体脱力有些失去平衡的那一瞬间，青峰拎起了他的后衣领，另一侧的黄濑轻轻拉住了他的胳膊。

紫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黑仔还好吗——不然去场下冰敷一下吧。”

“……抱歉，我没事的。还剩下两分钟，无论如何我也想坚持打完。”

尽管火神离他有段距离，但黑子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老搭档也回了头，朝他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场比赛基本上没有希望了。现在还说什么输赢不重要，打得开心就好那是骗人的，但他们的确都在享受比赛，和强敌碰撞时的快感难以抗拒。

“我……可能这样说会让人觉得可笑，毕竟是在这么严肃的赛场上。”

黑子擦了一下脖颈上的汗水，因为过于剧烈的喘息，他每一次说话，鼻尖都酸痛难忍，可他依旧没有皱眉头：

“但我还是不会去想这场比赛输了会怎么样，更不会去说‘只是第一场，输了也没关系’这样安慰人的话。”

“这不是当然的嘛。”

青峰挑了下眉，随后低低一笑，接过了自己搭档下面的话：

“——我们可是打心底里就没有认为自己会输啊？”

“真是的，小青峰每次都抢我的话！”

“什么啊，那是因为我和哲的默契度更高啊，这个你还是乖乖服输比较好。”

绿间没有回头，也没有想加入进去的欲望。哪怕黑子叫了他的名字，他也没有给出回应。

他开始觉得自己的队友都幼稚的很，总是活在那种大男孩的热血中长不大，分不清冲动的狂热与现实的残酷。这本就是一场绝望的两分钟，逆转的概率几乎为零。

黑子他们所说的漂亮话，几年前他也一样爱说，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成熟到能够接受现实的恶意，并且面无表情地吞咽下去。

而现实告诉了他，他与火神之间，已经存在了难以跨越的差距。

他以前和赤司说，赛场上有无限的可能。

然后赤司笑了，和他说，不是的，人生只有一种必然，不管你曾思索犹豫嗑耗多久，不管这条路有多少个岔道，你以为你可以选择，其实所有的挣扎都只是给画好的路径增加一些无足轻重的小装饰。

每天都在尽人事，每天都付出百倍的汗水，但天命似乎并没有更多的眷顾，至少这一次没有。

通向结局的路径只剩下这一条。

当最后一球从手中飞出时，当火神的身影填满了他上空的视线时，绿间更加清晰地意识到，黑子蜕变了，火神进步了，所有人都在向前跑着，哪怕带着天真到令人发笑的想法。

而背负着巨大压力，比所有人都更早成长更快成熟，每一秒都在拼尽全力，接受着现实折磨与威胁却一直不愿放弃的自己，却始终原地踏步着。

总决赛第一场的最后一球，在火神完美的盖帽中结束。

解说嘶吼着，喊哑了嗓子，将所有的赞美送给了胜利的一方。

比赛结束后分差被追到11分，这是第二节到目前为止的最小分差，对金泽来说难得，对东大来说亦是。

并不是一个惨不忍睹的比分，但却是东大有史以来输的最惨的一次。

现场有些球迷难以接受常规赛十五连胜的东大成为败方，提前几分钟就已经起身离场。而那些从一开始就深深爱着这支球队的女孩子里，有几个一边哭一边喊出了加油声。

粉丝给的期待越多，心底的愧疚也越多，但绿间此刻的心里，更多的是对黑子的内疚。

——真抱歉啊，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和你同场打球，却没能画上一个彼此满意的句号。

绿间压下喉咙的腥味，向着休息区走去。赤司已经站了起来，将准备好的运动饮料递给辛苦了两个小时的队友们。

绿间试了下温度，没有那么冰，这才交给身后跟上来的黑子。因为一直跟火神他们抗衡的缘故，比赛结束后似乎能看到萦绕在黑子身体周围的热气，场面甚是惊人。谁也没有想到原以为会是show time的比赛会打得这般激烈，临行前被学校高层千叮咛万嘱咐不要骄傲现在看来有点尴尬，倒还不至丢人的程度，因为目前为止他们都打了一场好球，至少他们全都拼尽了全力。

“辛苦了。”

赤司为每个人送上干净的毛巾，蹲下身又去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黑子反复痉挛的小腿肌肉，确定对方目前状态良好，这才站起来淡淡道：

“这场比赛暴露出的问题很多，你们要记得感谢你们的对手。”

紫原有点不服气地吸了吸鼻子，但没否认。

“下周的训练各延长两个小时，我会加大强度，这场比赛的视频等下回去我会为你们复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