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黑子很清楚，如果当时没发生那件事，或许现在的自己，十有八九是站在火神的身边和他一起并肩面对接下来的总决赛的。可就是这么阴差阳错，两个人却跑到了不同队伍。

火神一开始就知道他在东大的。

所以火神心里很清楚，他成为金泽的外援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作为火神的影子，黑子如今却不能很好地揣摩出火神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就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心境也不似在诚凛时期那么冲动天真了。

就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候，终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顶出了水面，久违的空气在他身旁跳跃，轻轻触动他的皮肤。

黑子的眼睛里有了些焦距，他微微低下头，看到半蹲在他面前的黄濑轻轻拉住了他的手，鎏金色的眸子炽热异常，就这样灼灼地望着他。而他此刻难以拒绝这样的目光。

过了好一会儿，黑子终于开了口。他感觉到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嘴上，或是期待，或是有些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我只想……和大家一起拿下总冠军。”

终于，他还是说了出来。然而这句话说出口，并没能让他的心情放松一些。即使语气一如既往的坚定而冷静，黑子却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这种感觉太过熟悉了，就像是当初I.H面对桐皇的前夕。

赤司好像并不满意。他走过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沙发上的黑子，冷冷道：

“你说什么？”

“我想要和大家一起拿下总冠军。”

“再说一遍。”

“我想要和大家一起拿下总冠军。”

赤司的语气无比的强硬。而当说出第三遍的时候，黑子有些恍惚了起来，就好像这句话强制性地灌入他的大脑里，他竟然真的有股冲动——他甚至在想，赢了火神君就好啊，我只是想要和大家一起拿下总冠军，这有什么错呢？我们努力了这么久，终于距离总冠军只有一步之遥，为什么非要考虑那么多过去的事情？

就像他曾经退出了帝光，和火神君一起携手对抗奇迹的世代时，火神便说过他，沉湎往事不能让你变得更好，因为构筑未来意味着付出更艰辛的劳动。

对啊，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辛苦呢，他所要面对的只是接下来的七场比赛。

有时候自我安慰还是可以暂时缓解一下情绪的。

凝固的时间又重新开始流动了。

黑子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就稀里糊涂回了房间的。总之，那甜点他一口都没有吃。绿间给他泡了一杯热牛奶，希望能让他睡个好觉。可黑子还是失眠了。

他缩在被窝里，破天荒地在外网上搜了下火神大我的名字，意料之中的，关于火神的新闻和视频铺天盖地地涌现，尽管没能传到日本，却还是在美国的篮球界引起了不小的影响。黑子就默默地翻看着火神近期的比赛录像，直到一小段赛后采访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有记者问他，腿部手术结束后的日子过得如何。

火神说，不太好过。不过挺过来了，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鼓励。

记者又问他：当时有没有做什么练习。

火神笑了笑，像个大男孩一样腼腆：就走路啊。

记者不死心地追问：还有呢？

火神便道：就走路，然后试着再多走一点。

然后，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隧道的尽头会有光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以外所能获得的一切，都是额外的恩赐。”

黑子呆呆望着屏幕上火神露出的或是放松，或是感慨的笑容时，那种心脏痉挛的感觉又来了——熟悉的痛楚瞬间从心脏处蔓延至全身。

黑子的眼眶突然有点湿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可是却因为一个许久没有见面的人而难过了起来。很久很久前，在他眼伤最严重的时候，火神不知道该怎么让情绪失控的他好受一些，只能不断低声重复，黑子，我明白你的感受。

那时的他却用失落的语气告诉火神，不，火神君，你不明白。

而现在黑子确信，他们已经明白了彼此的感受，火神明白了多年前他的痛苦，他却也明白了火神多年前的无能为力。

他渐渐读懂了赤司下午开始的反常，读懂了他们突然涌现的不安。

也许大学的时光的确冲淡了他对过去的执念，以至于他错以为自己已经完全释然了。

可现在，黑子却在想，他自己也许从未放下，从未从这名叫火神大我的人的光中走出。

寻常遍历的五味中，并非没有甜，相反的，那甜比苦来得更加浓烈啊。毕竟那个人曾陪伴他走过了最灰暗的时光。

他知道，当和他有了相同经历的火神再一次在他面前抱起篮球的时候，他已经要完了。

那耀眼的光一定会吞噬他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