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绝对不会让这句话失去意义的。”
“可……绿间君是对我们没有信心吗?”
“这和信心没有关系。学业与比赛两头兼顾,的确很可能得不偿失,他不愿冒这个风险。”
“所以绿间君的选择其实是正确的吗?”
“这个嘛……”
赤司弯了弯眉眼:
“正不正确,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哲也倒是不需要担心那么多,真太郎自己会处理好的。”
黑子的表情明显对这句话属于将信将疑。
赤司挖了一勺新鲜的奶油喂进了人嘴里,笑容依然只增不减:
“命运一直都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
绿间搬离公寓那天,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闷闷的,空气中水分泡烂了一般,给人一种很不畅快的感觉。被大风拉扯了许久的蔷薇藤蔓看起来有些凄惨,不断有叶子掉落下来,粘在网中,又或者直接粘附在地面上,过了花季现在失了不少美感。风声沙沙的,不断把细小的雨滴带到人脸上。
绿间拉着行李箱,停在新干线售票窗口前。黑子紧紧挨着他。
临行前青峰破口大骂了绿间一顿,骂的很难听,绿间出乎意料的好脾气,居然一句话都没反驳也没习惯性让人闭嘴,而是在青峰骂累了以后喘息的空档转过了身,说了句走了。
青峰又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朝着绿间的背影吼了起来:你他妈的早点回来,球队从来不缺牛逼的得分后卫,缺的是你这傻逼!
绿间朝他摆了摆手,没接话。
然后青峰又拎着黑子把人骂了一顿,说是没见过这么送行的——绿间又不是出国,黑子居然订了两张车票,一路给他送到目的地,然后自己再回来。
坐在新干线上的时候,绿间看着身边的黑子,心情复杂得好像揣了十万个表情包,偏巧眼镜之下的神情又是那么的冷静,好像一切都不痛不痒似的。
黑子出了车站,陪着绿间上地铁,辗转来到了实习的医院。他低头看了下手机,从家到这里,花了将近四个小时的车程。
大概是绿间背景特殊,医院大厅里早早的就有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在等着了,看到绿间出现立刻迎了上来,一个接过绿间的行李箱拉杆,一个将怀里厚厚一沓文件递了过去。绿间接过来也没翻,而是转头看向黑子。
黑子就站在医院大门口的大理石台阶上,和他隔了几步的距离,没有要上来的疑似。
他仰头望着绿间,轻声道:
“那么,我先回去了。”
绿间点点头,目光死死锁在黑子的脸上不愿意移开。
“……眼药记得每天三次。手操和眼操都要按时做,每天十一点前必须睡觉,训练量不可以超过三小时。”
绿间开始了嘱咐,黑子远远地听着,然后看到绿间嘴唇有点哆嗦。
好一会儿,绿间才继续道:
“……你回去吧。比赛加油。”
“绿间君也是,实习也要加油。请务必注意身体。”
黑子说完这句话,这次果断地转身离开了。他走出去了好几步,也没听到身后行李箱轱辘划过地面时的声音,他知道绿间还在看他,于是他让自己走得更稳一些,好把自己的这份坚定也传递给对方。
过了一条马路,确定人流已经彻底挡住了视线,黑子停在了潮湿的小巷口,看着阴沉沉的天,有些茫然。
过了十分钟,雷声骤响,黑子捏着车票,站在雨里默默地想着,没了绿间,他怎么就不知道带伞呢。
然后他缓缓蹲了下去,回想起方才绿间站在那两个医生身边的模样,很快那个人也会披上白大褂了。
就像是已经开始逐步接管家族企业的赤司,近日来出席着繁多的宴会,总是一晚上回不来,在光怪陆离的生活里浸泡多了,满身都带着独特的贵公子的味道,着实成熟魅力吸引人致命,只是再也回不到十八九岁柠檬水一般清澈的时候。很快绿间也会沾满消毒水味,迎接自己的第一个病人。
这才恍恍惚惚的意识到,他们已经半只脚步入了社会了。
这再也不是一个任凭兴趣与狂热就能决定一切的年纪了。绿间是第一个,然后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每个人都将步入社会,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群体,没了篮球,他们依然能够呼吸,却在逐步地失去那年轻的、荒诞的光。
黑子死死攥着手心里的那张纸,胳膊撑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然后他头一次因为一个人的离开,因为这六个人团队突然的缺失一角,咬紧牙关却又不知所措地哭了出来。
这不像是帝光时的分裂——那时候他有坚强的信念,坚信自己能够用自己的篮球之道将他们拉回来。
可是现在他要怎么和时光、成长这样的词做抗衡?他没办法阻止自己长大,更不能拒绝未来,哪怕是这般的不甘心与怨恨。
他不断地自我安慰着,算了吧,不就是半年的实习吗,不就是缺失了今年的总决赛吗,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机会,又不是再也不能见面了……
可是越这样想,心里的恐慌就越大。以后真的还能有机会再在一起打比赛吗?明年大家毕业后就将各奔东西,时间从不等人。他下意识地开始去想绿间和赤司还能打几年,自己还能打几年,一计算就觉得有种疲惫感从指尖往上一直蔓延到脑子里,全身灌了铅一样的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