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芥川凉凉的声音，黑子双臂一僵，球已从手心飞出——内线打铁。不甘心就这么放弃，黑子自投自抢篮板球准备继续补篮，在指尖往上一挑将球跑出的瞬间，他被一道阴冷的身影所覆盖。

都来不及回头，他眼睁睁地看着头顶的球就这么被狠狠地拍飞。

这一个盖帽完美得像是教科书，打得黑子眼前都是一阵花白。

身后逼近的迫力让起跳的他肩膀一斜，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篮球被拍飞后打在了篮架上，慢慢地滚回到了黑子的手边。

这三个球，黑子全都完败。

慢慢运着球走到黑子的身边，芥川一笑，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立刻说嘲讽的话，而是低头握了下拳头，又舒展开：

“前几天我啊，各种吃不好睡不好。只是想到赤司队长说的那些话，就难过得不行。黑子前辈根本不知道这几天我是怎么过来的吧，被人无视，被人嫌弃，却又不断地被利用，我真的厌烦死了这一切。”

“于是我拼命地练球，从早到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球感突然好得不行，连身体都轻盈了起来，跳得比原来高了，控球力也比原来大了。因为没人和我打球，我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进步。不过多亏了黑子前辈，我看到了自己的潜能。”

“——就算突破不了依然可以得分的后卫和就算突破到禁区却依然得不了分的后卫，黑子前辈，你觉得哪个更有价值呢？”

持续了几天的惶惑依然压抑着窒息，黑子不知他自己在恐惧什么。

他想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如果说上一次的惨败是因为眼伤，那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

黑子真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极限。

没有人知道凌晨四点的东京夜空是什么样子的，只有他知道。他会练球练到凌晨，练到几乎吐血，为的就是追赶大家的步伐。明明已经追赶的这么吃力了，就连花了几个月才学会的技能，芥川却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几天就掌握。

果然……这个世界真的很不公平啊。不公平到残忍的地步。

黑子垂下头，单手捂住自己的右眼，几乎是失声笑了出来。

是了。

如今的芥川，也开花了。

天分，这种东西真是可怕。能让一个不碰篮球的人迅速上手，熟练到可怕的地步。开花的奇迹们在掌握了基本的技术后，剩下的时间都是在继续努力磨练深化自己各方面，并且累积着经验。

而他呢？他却还停留在最初的阶段，连基本的技术都掌握不好。

黑子承认，他自己很平凡，没有过人的天分，没有命运的恩宠，现实总把他和理想隔开。也许他辛苦练习的技术烂得不堪入目。但他仍旧会一个人偷偷磨练某个技巧，也会竭尽全力帮助他的队友或者只是避免给他们添麻烦。

他用尽热情去打哪怕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的篮球，可是光凭借着热爱已经远远不够了。他已经拖了大家的后腿，甚至有可能导致失败。

他有绝对想赢的决心，可就像是芥川所说的那样，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就是有再大的决心也没用。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芥川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已经记不清了。等到他再回神的时候，场馆内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走出体育馆的时候，外面的细雨依旧下着。黑子仰头望着细细碎碎的雨水，有些迷茫。

他知道如今他失去的不仅仅是正选的位置，他早就该猜到芥川会有开花的这一天，会有超越他的这一天。曾经的黛千寻也好，如今的芥川也罢，其实实力都已远超他。他也只能捧着这颗可笑的决心用来给自己作为辩解，但是他又不可能真的将心挖出来给对方看。

细雨不知不觉间转为了倾盆大雨，如同洗礼一般，豆大的雨水砸在他的脸上。

这场大雨模糊了视线。黑子走到途中才忽然发现，他只剩下一副模糊的面目，和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麻木地掏出了手机，他终于按下了那通曾经他以为不可能用得上的号码。

他只是想变强。

这一刻的他突然无比的冷静。

有时会麻木，有时会冷静——正是这样的时候，才会无比疼痛。

电话接通的那一刹那，黑子感觉到了喉咙一阵发涩，想要哭泣，却没有泪水。

他沙哑着开口，带着浓浓的鼻音。

“您好，凯文教练么，我是黑子。是的，我决定了……”

这一刻，舍弃了什么，又究竟能得到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苍白，色彩。感受，空洞。

——如今在他眼中，这就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