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一愣，忙从沙发上起来要去扶他，青峰大手一挥，蹦了两步跌坐到了黑子身边。

黑子一眼就看到了青峰膝盖上的血道子，顿时皱了眉。青峰倒是不在意，朝他摆摆手：

“估计紫原的饭也要做好了，醒醒神儿，等下就起来吃吧。那家伙今天做的都挺清淡的，你多吃点。”

黑子点点头，话题却没跟着青峰走，反而盯着那涂了药水的膝盖：

“是训练的时候伤的？”

“啊。”

想起来今天青峰一整天都在校队里进行个人的强化训练，也不知道打起球来是不是又玩命了。

黑子伸手去，不敢碰青峰的膝盖，只能摸了摸他伤口的四周。伤口不深，但是面积有点大，是擦伤，已经上了药。青峰看黑子一脸的紧张兮兮，心里高兴，哼笑了一声道：

“多大点事儿，过两天就看不出来了。”

黑子还是不放心，噔噔噔跑上楼，找绿间要了两副膏药给青峰贴上，这才算完。

打篮球确实总是磕了碰了，新伤不要紧，最疼的其实是摔到旧伤口，之前的伤疤就会裂开，疼得很。黑子就记得紫原身上大伤小伤不断，本来个头就高，平衡能力差一些就经常会摔跤，有一次就看到紫原膝盖上面结的痂有一两厘米厚，裂开后，可以看到里面积了好多脓血与没剃干净的沙砾，那就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结果，很容易就留下难以消除的伤疤。黑子每次看到那发灰的疤痕就会记起紫原血淋淋的膝盖，心里就跟着揪一下，却不由得佩服这群人的坚强。

他倒是时常忘记自己也是这样挺过来的。

晚餐为了照顾黑子，一个原本应该庆祝黑子出院的日子，全员却围在桌子边上一起喝加了几根青菜叶子的米粥。

黑子的肠胃不适，胃口也就跟着不太好，下午喝了点粥，现在又喝了一碗，其他的什么都吃不下去了。黄濑哄着他又让他吃了几口水果，这才放行。

放行归放行，但黄濑嘴贫还真的是改不了，只要黑子在旁边坐着他的嘴就停不下来，一会儿问时不时肚子又疼了，一会儿又问要不要抱着他给他揉揉，黑子说了三遍好烦黄濑都跟没听见一样。

末了，黑子都有点没了脾气，知道黄濑是太紧张他了，便笑着道：

“我真的没问题的，黄濑君。老实说现在出去打一场完虐你也是没问题的哦。”

黄濑愣了下，撑不住也笑了：

“哦，看来平时训练小黑子都是让着我的。”

两句话冲淡了之前的紧张感，黑子拍拍黄濑的胳膊，把果盘往他面前推了推，抱着书继续看去了，结果没看几秒，黄濑又凑了过来，从后面把黑子拥住，也不管青峰那快要削了他的眼神，认认真真地道：

“小黑子，等东大拿了冠军，咱们就认认真真地好好打一场。”

黑子头也不回地应了：

“没问题。”

一整天下来，说忙也不忙，说悠闲好像也不悠闲。

黑子躺在床上却有点睡不着了。

回想了一下，今天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硬说的话就是和新潟的老板那点事儿。平平淡淡的一天，却反而让他心里胀胀的，连同先前无比巨大的空虚感都消磨掉了不少。

他想不明白这种莫名的情绪是从何而来。翻了个身，看到对面床上的绿间也没有睡，开着盏小台灯，正在翻阅课业阅读，时不时写上两笔。

“快点睡。”

绿间头也不抬一下，话却是对着黑子说的。后者往被子里缩了缩，努力闭上眼睛，心里默默数着毫无逻辑的几个数字，大抵是绿间床头的灯光昏暗而透着点热度，光源透过眼皮照射进来，暖洋洋的，很舒服，他才终于睡过去。

合上眼的瞬间，他深深地感觉到了。

一切终于，就在这一刻，重新回到了正轨上。

醒来的时候，刚刚好五点半，是晨练的时间。

赤司他们习惯在晨练的路上顺道把早餐买回去吃，也就没人准备餐点了。黑子起床翻运动衫的时候看到桌台上绿间泡的咖啡早已没有热气，课桌上是改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策划案。电脑进入待机状态，充电的小灯有节奏地闪烁着。洗手间传来绿间洗漱的声音。

他下楼，正好迎上也已经换好衣服正蹲在玄关发呆的紫原，后者凑过去熊抱了他一下，垂着头喃喃道：

“看到黑仔在家真好。像是一家人一样。”

黑子的心里一下子软得不行，蓝眸都变得亮晶晶的。

慢跑着路过那个街口，和每天在这里摆摊的老人打了个招呼，老人笑着说似乎有段时间没见他了。黑子买了杯热牛奶，选了一个蓝色的吸管，突然忍不住开始奔跑。

风刮着脸颊，如烈酒般的畅快。破雾而来的是前面等待他的同伴们的身影。

黑子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很容易满足——就连和他们一起晨跑都会无比的幸福。他依旧习惯跟在队伍的最尾端，他的速度依旧是最慢的。然后他发现了，他们也降下了速度，就这样并肩跑在他的身边。

头顶的月亮隐入了象牙白中，清晨的光亮得无比温柔从容，夹杂着迎风呼出的喘息。

被捉住的时光如此缓慢。

一张崭新的大海报贴在路过的商店门口，最显眼的位置。尺寸大到任何一个进门的人都不得不去注视他。海报上的人就是他自己，是不久前刚刚进入新潟时签下的代言广告。

他以前曾在很多商店里看到许许多多优秀球员的海报。就像如今突然看到了自己，让人觉得有点羞涩，像是做梦一样。

他似乎有点能够理解了，每一次黄濑在地铁里或者街边的大荧幕上看到自己的广告时那亢奋却又掺杂着一丝不好意思的小情绪。

他看着前面等着他的伙伴们，突然好像对昨晚上失眠的问题有了答案。

的确那是很平平淡淡的、毫无波澜的一天。人的一生，未必都荡气回肠。一下子悠闲了下来，就好像有点不知所措。

或许空虚寂寞这种感觉，就如同黑夜，有些人由于恐惧无措而沉沦，而有些人渐渐习惯，变得敏锐，也更容易因光亮感动。

在阳光下细碎如微尘般翻飞跳跃的，恰似人们的一生，平凡到一点都不起眼，只是，有的人拼尽全身力气把微尘舞出了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