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弓在手，弦已开，他的传球必须长箭穿云，见血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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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

第一声清脆的刷网声，如同审判的钟鸣，来自绿间。他站在中圈附近，几乎刚接过赤司那记穿越半场的传球，便毫不犹豫地抬手投射。篮球划出的弧线完美得令人窒息，空心入网时，篮网甚至没有多余颤动，仿佛只是履行了一项理所当然的义务。整个过程，他没有看篮筐，也没有看任何防守者，冷静得像是在进行一场独属于他自己的仪式。

如果说得分后卫的生涯由胜利的光荣淬炼而成，那么外线防守者的宿命便是反复咀嚼失败。固若金汤的城池终会陷落，背负着这样的宿命战斗，是独属于防守者的、近乎悲壮的勇气。被晃倒在地的早稻田中锋大口喘着粗气，他抬起头，一片混沌中，记分板上醒目的29:0刺得人眼睛生疼。

第一节开始到现在，早稻田还一分未得。

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铁锈味。作为主场观战的早稻田球迷们的喧嚣声不知何时沉寂下来，只剩下篮球砸在地板上的沉闷声响。

青峰如同闲庭信步般运球过半场，他甚至还没启动加速，只是一个简单的体前变向，防守他的早稻田小前锋就像被钉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青黑色的身影从身边掠过。没有花哨的技巧，仅仅是绝对速度的碾压。杀入禁区，面对补防而来的另一人，他轻巧地跃起，身体在空中展现出惊人的协调性，一个小拉杆避开封盖，手腕柔和一挑——

篮球再度空刷入网。

31：0。

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被钉在原地的对手，径直转身回防，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无足轻重的热身。但在经过黑子身边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放缓了一瞬，那双幽蓝色的瞳孔里燃烧着某种近乎灼热的战意，低声抛下一句：

“别东张西望啊，哲。你的对手是我。”

而禁区，则是彻底的死地。紫原懒洋洋地站在篮下，半眯着的眼睛似乎对场上的厮杀毫无兴趣。但当早稻田的后卫鼓起最后的勇气冲击篮筐时，那巨大的身影才动了起来。并非迅捷，而是一种近乎恐怖的从容。他只是抬起手臂，巨大的手掌就如同捕蝇草合拢叶片，轻轻一拍——

“黑仔，还是不要让你的队友把球往我这里送了哦。”

一声闷响，原本还带着一丝得分希望的篮球被直接扇飞到了中场附近，继而回到赤司手中。

跑动中的黑子感到一阵窒息。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股力量的可怕，但亲身站在对立面感受，那压迫感几乎要碾碎人的神经。每一次传球，他都仿佛能预见到下一秒被断掉的结局；每一次跑位，都感觉有一双甚至几双眼睛早已洞悉了他的意图。

但没有时间让他分心，在一次艰难的团队配合后，篮球几经周转，终于传到了他的手中。才刚稳住球，抬眼便对上了那双含笑的鎏金色眸子。

“小黑子……”

黄濑微微屈膝，防守姿态看似随意，却封堵了所有可能的传球路线。他声音轻快，尾音上扬：

“终于能和你对位了，我可是……期待好久了哦？心跳真是快得不得了呢~”

黑子没有理会，只是冷静地观察着场上的局势，寻找着那一闪即逝的空档。他知道，任何一丝犹豫都会被眼前这个人无限放大。

“不过……”

黄濑继续说着，脚步如影随形，丝毫不给黑子喘息的空间：

“无论穿什么颜色的队服，小黑子果然还是小黑子啊。传球的感觉，一点都没变呢。”

话音未落，黄濑的身影骤然模糊了一下——并非单纯的快，而是精准地预判了黑子可能传球给切入的荻原的路线，提前进行了封堵。

黑子瞳孔微缩，传球动作硬生生止住。飞速运转的大脑让他下意识去找其他可接球的空位队友，但队友们终归只是普通人，跑动补位并不能跟上黑子调整的节奏。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的一瞬间，黄濑已经迅速出手——指尖堪堪擦过篮球表面，改变了它的轨迹。

球权就这样再一次落回到了赤司手中。

黄濑轻笑，声音几乎贴着黑子的耳廓擦过：

“小黑子的习惯，我可是……一清二楚呢。”

压迫感骤增。黑子感觉自己像是在与一个无形的漩涡对抗，四周的空气都变得粘稠。右眼开始传来熟悉的、令人不安的胀痛，视野边缘细微的颤动再次出现。汗水滑落，渗入眼角，带来一阵刺痛，但他顾不上擦拭。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道平静却存在感极强的目光——那双绯红色的眸子落在了他的身上。带着一种冷静的、近乎欣赏的评估，仿佛在等待他下一步会如何打破这令人绝望的困局。

余光中，黑子看到了荻原。后者正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下颌滴落，但他的眼神依旧死死盯着对手，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

……不一样。

黑子猛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

……不一样的。

这次，他不再是场边的看客，他就站在这里，和荻原君一起。

就在第一节的最后12秒，他一个折返，直直对上了持球的青峰。

一股尖锐的刺痛再次从右眼传来，伴随着的是更强烈的眩晕感。但比生理不适更强烈的，是内心深处翻涌而上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莫名情绪。

他冷冷地对上青峰的视线，后者显然被他的表情震了一下，但手中的动作不停，青峰一个大步直接提上到了高位，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峦，完全遮挡住黑子全部的视线——而后者却一反常态，不但没有尝试强行防守，反而是一个极为陌生的急速背身，甚至在青峰还没准备出手时，黑子的腕部已经开始发力——他以传球的姿势，硬生生将对手运球的路线撕裂，直接截断。

视野里的重影似乎更严重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压过了一切理智：

传给他！必须是他！只有他！

必须让他得分！

不再追求最合理的分配，而是带着一种蛮横的、不计后果的锐利，执拗地寻找着荻原的身影。一记几乎是砸传的球，力道之大，让接球的荻原手腕都震了一下。

“黑子？”

荻原愕然地看向他。球勉强传到，但时机稍纵即逝，荻原在黄濑的急速回防干扰下投篮偏出，橙黄色的篮球撞在篮板上，下一秒，第一节比赛结束的哨音，如同救赎般响起。

比分牌上的数字，冰冷地定格在41：0。

眼前瞬间恍惚了一下，继而被人用力扶住。黑子抬眼望去，迎上了荻原略显疲惫却坦然的笑容：

“奇迹的世代果然都是一群怪物。我终于亲身体会到你当年所面对的都是什么了……真是，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