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看到我看向他的时候，凤欢颜瑟缩了一下。他不觉侧着身子一点点往皇甫绝背后躲。

我面上本能勾起微笑，心中却是无语：难道他刚才跑过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我么？现在才害怕是不是有点晚？还是说，明明看到我了却还硬着头皮过来？

我不太愿猜下去，从某种角度来说，反正凤欢颜并不算一个有威胁的，只是他气数太好，没必要同他交恶，于是我微眯着眼温声笑道：“你怕我？”

“我、我……”凤欢颜红了脸，尴尬、怯懦又困窘地摇着头，虽然明知他也是习武之人，我还是很担心他那纤细的脖子会被他这样摇断。

“你不用怕……我现在只是个废人，伤不了你的。”我温和笑笑，意外的是皇甫绝居然一直没有阻止我“讨好”凤欢颜，我还以为他应该会把凤欢颜牢牢圈养起来，还是说他……其实是想看看我想做什么？

真难得，他居然舍得用凤欢颜试我，看来他现在喜欢得也不是很深么……也是，他现在腹背受敌危机临近，武功也还没有日后那般唯我独尊，自然不会像后来那么专横霸道，无时不在体现他的保护和占有欲。

“你、你还好吗？”

凤欢颜则是个过于心软的人，要他怕我于我不利。他虽然看上去是最弱小的，但气数太盛，与他交恶自然会有其他人替他对付我，而直接和他的那些男人们冲突，当然也包括眼前这个，对我来说太过危险。让他因为可怜而原谅我，好让他对我放下戒心，这虽然有些卑劣，但也没有办法。

“我的腿……还好。”我故意顿了顿，苦笑道。话中停顿很是耐人寻味，他要稍微聪明些，大概就会明白这其实是不好的意思。

我的腿还好，但也只是还好。而其他的就怕是更不好了。

但是表现太过则会被皇甫绝怀疑。幸而他并不了解我所知道的“剧情”，也就不知道凤欢颜有什么值得我刻意交好的，顶多以为我可能要利用凤欢颜对付他，所以防备心应该还不算太重。

我想了想觉得今日进度已是不错，也不该再说太多，于是就指了指一旁还有剩的几个风筝问他道：“你想放一个么？”

“哎？可以吗？”他眼中忽然亮了起来，有些羞涩又欣喜地看了看那边玩的正欢的几个女孩儿。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他当成女孩儿去看，于是心中舒服多了，也就温声道：“你喜欢的话当然可以。风筝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一直沉默的皇甫绝却是拦下了正欲绕过我去挑风筝的凤欢颜。我愣了愣，一边平和开口一边捋了思绪道：“怎么？难不成你还怕风筝有毒。”

这世上自然是有触碰皮肤就可中毒的药，但轻易不会出现。我这般说，完全是打趣加讥讽，只是我始终都是轻缓平慢的调子，听起来讥讽的意味不浓。

“是啊，我怕有毒。”皇甫绝冷着面孔，说不清这话是讽刺多些还是不满多些，其实倒更像单纯的斗嘴，想来他大概是因为凤欢颜被我这风筝吸引了注意而忽视了他，所以不满，竟不觉生了几分同我拌嘴的意向。这倒令我有些窘了，我便是没想到他不单少年意气，孩子气也愈发浓了些。不过这大概也是因为我总不觉把他当成我那弟弟般去拆台？

我无奈摇了摇头，滚着轮椅的木轮移了过去。

“哎？你去哪儿啊？”不理会身后怯怯问我的凤欢颜和一直沉默的皇甫绝。我挑了个燕子风筝出来，抬手，拂过绢面，拂去草屑，拂过竹篾，拂过线轮，然后统统放在膝上，又摇着轮椅回去，停在凤欢颜面前将风筝递给了他，平声道：“我都碰过了，你拿去玩吧。”

凤欢颜有些惊讶又迟疑地看了看皇甫绝，见他并不开口，也就接了过去，谢了谢我，跑去玩了。

我拿出巾帕擦了擦手上的草屑和薄尘。

“你不觉得这脂粉气很重么？”

“……往衣上蹭也太失态了些。”

我心下无语，却是想着便当他孩子气吧，也就罢了。

他沉默了很久，我还以为他不再打算开口，他却是突兀又有些停顿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风筝？”

其实若是旁的情况我倒是该担心一下是否是身份暴露了。但无奈皇甫异的人际其实非常生冷，他们兄弟二人又都是孤僻冷傲的性子，而皇甫异更是太过别扭，即使是对皇甫绝也鲜少吐露真心——毕竟以皇甫绝的性子是不可能愿意听别人多话的，而皇甫异又多少有些自负，自然不肯受他厌烦。加上我来的时机又太“好”太巧——情场失意、武功尽废、险死，又与“旧爱”反目成仇，来个心性大变什么的，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加上我后来又总是故作心性难测的样子。

所以即使皇甫绝这样问我，我也不觉得他有丝毫怀疑我不是皇甫异。不过戏还是要做下去。

于是我微微笑着直视他道：“你很了解我么？”

皇甫绝正想要不屑冷笑，他大概还是不喜欢“被皇甫异喜欢”这一可能。我却笑得更开心了些：“更何况人是会变的。”

“变好变坏？”

“成长了话……终究还是好的吧……”

他心中大概正在判断，良久，他才又问道：“你喜欢风筝？”

我一时疑惑，不明白他这话为什么要再问一遍，但想到我方才也确实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刚才那问题更多只是试探。那现在这个呢？

“喜欢。”

当然不。

逢场作戏罢了。

从始至终，都只是做给别人看的。

无论是对长老们，对皇甫绝，对凤欢颜，还是对我身边的月牙、云蕊。

不同的是，我不想害后几个，却怕前几个害了我。

所以一句谎言，句句谎言。真心？即使是对我身边的人，又能有几分呢？

我只希望……不要因我害了他们。

旁的，我却是再也不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