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后来,皇甫绝负气离开,而我当着众位魔教长老的面,捡了几本书就和他们匆匆离开。他们在场,我不能细看着屋子里是否有能助我恢复的典籍。而这屋子里的东西名义上也不是教主之外的人可以看的,他们彼此制衡尴尬,又不至于急于这一时,所以倒也未对这物种典藏表现出什么失度的兴趣,只是我并不相信他们,所以也就不敢多留,我要离开,他们自然也不好再留下。
我们出去后,江长老等人提议让人暂且把守这里,我心知无论是武功高超的皇甫绝,还是这几位手握重权的长老,这“把守”恐怕是没什么实际作用,但好歹他们即使等不及我死就想要进去,好歹也会因此有些遮掩,误些进度,于是也就同意了。
幸好我自己倒是可以名正言顺进去,只是身边并没有什么可信的人,加之我腿上不便,也没有急于一时。
魔教中最精于医术的张先生替我清了残骨,接了断骨,又敷了药。原本皇甫异虽然并不如皇甫绝那般对待下人喜怒无常,但也是个不好相与的主,所以张先生起先是有些怕我的。但我心知他其实和皇甫异接触不多,而人毕竟有外冷内热或表里不一的说法,加上那时教中人都怀疑皇甫异到底喜没喜欢过皇甫绝,甚至还有些把皇甫异描绘成痴心奉献因爱生恨的苦情剧主角。这虽然让我纠结,但此刻倒是一个让张先生接受我其实还算个好相处的人的法子。更何况我武功尽废,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自是不小的打击,因此在旁人眼中心性改变也不奇怪。
当然我并没有蠢到要在他面前说我喜欢皇甫绝来给别人把柄。
我只是趁着病弱苍白的时候常常怅然迷茫,偶尔苦笑——反正我也的确很想苦笑。
医者仁心,张先生是魔教中少见的老好人,对他示弱其实反而比威逼效果更好。
“……我小时常惦念小镇里卖的风筝,可是父亲说练好了轻功飞也可以,要什么风筝玩物丧志……可惜我现在不但没放过风筝,连那不怎么样的轻功也没了……”
……
“其实我还是挺爱飞檐走壁的时候的……那时身子很轻,我有时忍不住想抓只身边飞过的小鸟,可是又怕力度不对弄死了它们,那时我只觉得生命脆弱,却没想过自己也会落到这么一副田地……”
“二少爷……您要是想放风筝的话,张叔让人去给你买几个吧?你挑个喜欢的去放?”
“不用了……我不会放……也放不了了……”我温温笑着,有些落寞。
其实我知这样骗人不好,尤其是对自己真心的人,但我此刻的确总觉得孤立无援,除了做戏,再也没什么倚傍,只得心下记着旁人的善意,希望以后不会牵连于人:“谢谢您了……”
“二少爷太客气了……其实二少爷您原本……”张叔有些欲言又止,我知道他奇怪什么。
“其实我原本以为这世上只有哥哥可能真心对我好,教里的人怕我,教外的人恨我,长老们也总是严苛多过亲近……我以为这世上没人喜欢我,只有哥哥……因为他是我除了父亲外唯一的亲人了……”我抿了抿唇看向窗外,秋风渐起,转凉了,“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很离谱。”
“二少爷……”
“别人未必都讨厌我……哥哥,也没有那么好。”他何止是不好啊……我真是觉得皇甫异喜欢上皇甫绝简直是自虐……
……
“二少爷您这腿我算是接上了,但张叔还是得告诉您。这腿虽然接好了,但毕竟伤的那么碎过,您再修养个四五月,应该就能走路了,但我说句实话,您也别太难过,您这腿以后能走是能走,但强度一大就怕是不行了,而且阴天下雨可能还要不太舒服,你要好好养着,老了才不至于受罪,知道了么?”
“我知道了,我不是一直都按时吃药了么?”我刻意讨巧笑笑,其实我现在的容貌不太适合这样装乖,倒好在一直虚弱着,看起来倒不算违和。
“您呐……别总是出去吹风,您这膝盖受不了的。”张叔有些无奈地看着我。
我不免讪笑到:“我知道了……我也是闷么……以后我会注意的了。”
“您啊……总是说不听。”
“张叔……我的武功……“
张叔不禁沉默了一阵儿,才有些犹豫地开口:“这个事……张叔实在无能为力。大少爷毁您丹田时下手太狠,张叔实在是没办法……如果魔教传说中的洗髓丹还在……你或许还能……可惜了……”
“没事的,张叔……兴许我以后还会有些福缘呢……”我笑笑安慰他,虽然面上落寞,心中其实早有了判断和考虑。
其实洗髓丹这东西,也是我指望的,我也知道它在哪儿。
其实这东西,就是那位葬在密室的教主夫人的独门秘制,她偶然得了一种灵草,结出的果子可以增益内力,她配着世间七种剧毒炼出了那传说中可以令人脱胎换骨、重塑丹田、筋络的洗髓丹。而这灵草和洗髓丹此刻都在那密室里,也都在崖下。可惜我不是凤欢颜,否则我现在就滚去跳崖了。
其实去那里无非就三条路。
一是从收藏典籍的密室炸穿铁水墙和石壁——如果那里没有被彻底掩埋的话,我大概就可以下去了。
二是绑着凤欢颜一起跳崖——如果他的运气真得那么强劲,而我又有能力在被皇甫绝杀死前绑走从他眼皮子底下抢走凤欢颜的话。我大概可以尝试一下自己可以和他一起活而不是变成他的肉垫。不过这种毫无把握的事实在不是我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