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风钻过窗子吹动淡蓝的帷幔,将桌上的书卷翻了一页又一页。
一着锦衣华服的人在书桌前踱来踱去,花白的鬓发随着动作微微扬起。像是在等着什么。
突然,书房外响起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爹,有消息了。”
那老年人迅速地走过去将门打开,拉着对方的手说道,“墨儿,快告诉我,小白现在怎么样了?她现在好不好?她现在在哪里?”
孙墨阳只得赶紧扶着自己的父亲,说道,“爹,一切安好,不要着急!如果小白知道你因为担心她而不知道保重自己的身体,肯定会又哭的。”
孙天齐想到这些年全庄的人之所以这么护着她,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老来得女,还因为她从小身体就不好。当年她出生的时候,因为那人已经奄奄一息了,好不容易为那人留下一点血脉,只是那时那人不知从哪里身染剧毒,还让婴儿全都吸收了,才一出生就体弱。而且路神医在她小的时候便把她带回深山里去治疗,才慢慢的好了一点。不然恐怕出生就得夭亡了。突然想到自己的女儿,夫人那时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却没有料到生下来的是一个死婴。路神医说是因为夫人年纪大了,胎儿在体内憋死了。为了怕夫人伤心,便把那人的女儿抱了过来充数,由孙家抚养。幸得那孩子只比自己的孩子早出生几天,所以能瞒天过海。知道的也就是路神医以及爹爹了,也不知道爹爹现在还在不在人世?掐指算一算,竟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突然想到什么,便扶着大儿子的手,慢慢的走到软榻上坐下。这个软榻还是小白让设的,每隔几天,她就会来书房看书,嫌椅子太硬,就着人在窗前置办了个软榻。其实大家都知道她是怕我太无聊,每次她过来这边都充满了欢声笑语。可如今,哎,不知道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还见不见得到?
“爹,那边来信了,沈先生说小妹的病可治,现今他正跟小妹他们在一处。”
“此话当真?”不是他不相信沈子皓的能力,只是她的师父路林都治不好,就只能希望沈子皓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千真万确,这是他自己说的。”
“如果有他在身边的话,小白说不定……”
“爹。说什么呢?小白一定不会有事的。”
孙天齐看了看自己的大儿子,这些年因为墨白的病,庄里的生意都压在他的身上,难免有所疏漏,本来也不打算他能把生意打理的多么好,却没想到这些年庄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不觉很是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墨儿,爹爹快六十岁了,没多少年可活了……”
“爹……”孙墨阳不由得哽咽,这些年爹爹的身体眼看着不行了,这次六十大寿本来想着好好冲一冲,却没想到这时候出了这种事。
孙天齐摆了摆手,接着说道,“孩子,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这些年你打理庄里的事,十六年前的事你或许都听说过,你一定要护她周全。这是我们孙家应该做的。”
“是,爹。”
“虽然这些年我没怎么花时间教导你,但这些年你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很多事情你都可以拿主意了,不必事事来询问我了。”他说完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大儿子,不知不觉的也是三个孩子的爹了。
“不,爹,孩儿阅历还太浅薄,需要爹爹加以提点。”孙墨阳想到自己虽然都已经将近不惑之年,处事方面还不够火候。况且庄子是爹爹半生的心血,得要让他有些羁绊才是,不然就会像爷爷一样消失不见的。
天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孩子,凡是无愧于心就好。记住我孙家的家规。”
墨阳含泪跪在父亲的脚边,说道,“孩儿定不负所托。”看着父亲摆了摆手,便走出了书房,顺带着关上了门。
孙墨阳回南苑前,先去母亲的身边安慰了一番,嘱咐妻子甄氏好生侍奉。看了看时辰,还早,便打算去书房看看账目。
边走边吩咐随身小厮去西苑将大儿子启瑞叫到书房,他如今十八岁了,可以慢慢的学着做生意了。想当初自己十二岁就跟着爹爹走南闯北,到十八岁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现在就要手把手地教他了,先前是因他祖母疼爱,不忍他小小年纪就惹得一身铜臭。不过从现在开始必须得把他培养出来,不然今后自己一走,半月山庄恐怕就得坐吃山空了。
突然想到什么,便对身后说道,“告诉玲玉,一切按计划行事。”说着便沿着花园的小径往书房走去。可奇怪的是,身后并没有人。
当初建造半月山庄时,占地一百余里,因在半山腰上,便分为东苑、西苑和南苑,东苑靠近后山,风景清幽,适合疗养,便由孙天齐及夫人尹氏居住。西苑内设有学堂,便由启瑞、启涛及启彦居住。南苑是大公子墨阳、二公子煜阳两兄弟居住。因为三小姐墨白幼时身有顽疾,自小被送往神医路林处,至十岁方接回,故跟着孙天齐夫妇住在东苑。北苑是众丫鬟的住处。
然东、西、南、北四苑并非环山而建,且又庞大,便盘亘在山的南面。又多绿树环绕,远远看去,只看到一片绿色中,透出几许红瓦。庄子是有太老爷孙雲亲自操刀设计,花时三年建成。提起孙雲,老一辈的人都知道,孙氏符离精通机关术,制造的机关若无人告知解法,硬闯只有死路一条。
仅花园便占地一二里,其他就可略去不提。就是这样的人家,在蜀中也不止一家,故众人只知道蜀中有个孙家,而且他们并不如五十年前强盛,但也碍于半月山庄的机关术了得,也不敢觊觎半月山庄?
而孙墨阳要去南苑书房,走小径要省去很多路程。
夜晚的半月山庄,很宁静,况且大多数护卫都出去找人了,平常训练有素的脚步声也听不见了。花园里,在入夜后,更是宁静。
露珠从苜蓿花的叶子上滴落下来,打在一个少女苍白的小脸上。面朝上躺在花丛里,像是睡着一般。可不时又可以看见苍白的嘴唇轻轻地在呓语着什么,可见她睡得并不安稳。
不曾想,花丛像是不堪重负,抖了抖花叶,将少女抖落了下来。正好滚到孙墨阳的脚边。
本来墨阳正在想事情,突然一个东西滚到脚边,潜意识的就伸腿踢了出去。这一下便将少女踢到了假山脚下的碎石上,委实吓了他一跳。
墨阳疾步走到少女身边,探了探她的鼻息,却发现呼吸非常的微弱。而且身体滚烫,很奇怪,她的衣着并不是蜀中常见的衣裙,而是一条素色的短裙,两条腿可能因为在花园呆的时间过长,已起了细白的疙瘩。他自觉失礼,便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她的身上。
却在把她的身体翻转过来后,不由呆住了。
如果不是叶青飞鸽传书告诉自己墨白跟他在月华山,他就真的会以为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墨白。她究竟是谁?从何而来?为什么会跟小白长得一模一样?
罢,先把她带回去,找大夫过来看看。
不对,如果把她带回去,就一定会让爹娘发现,而她又并不是小白,只怕爹娘看到会更加伤心。不如就让她来冒充墨白吧,看着年龄,也是二八年华。这样也省去了不少麻烦,只是墨阳却冒不起这个险!不能把半月山庄的安危寄托在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的身上。
想着,便把夜玲抱了起来,拿着披风的帽子盖在了她的脸上。然后大踏步的原路返回,不多时便走到东苑。吩咐迎上来的老嬷嬷道,“火速着人去找大夫。”一边说一边将夜玲放在了床上。
众嬷嬷看到一个年轻的姑娘,头上鲜血淋淋的,像是被什么硬物刺破了头。便一面吩咐小厮去请大夫,一面走至床前看望,。
不多时,打水的打水,放屏风的放屏风……屋里乱作一团。接着,老爷夫人,少夫人连带着各管事丫鬟皆来帮忙。
直至卯时一刻,烧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