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水微微点头,大眼睛眨巴着认真听进去了。
林闲笑着站起身,面向所有族人:“我林家能起于微末,有今日光景,一靠祖辈筚路蓝缕、勤俭积德,打下根基。二靠父辈审时度势、敢为人先,经营商事,积累家业。而闲能侥幸状元及第,一靠苦读不辍,打下根基。二靠……”
“二靠格物致知,学以致用这八个字!”
“何谓格物致知?”
林闲自问自答,声音在祠堂回荡:“这便是要放下成见,亲手去探究这世间万物运转的道理!小到一花一木为何生长,大到舟车器械如何运作。何谓学以致用?便是不能读死书,要将圣贤道理等知识,用于改善民生,创造实实在在的价值。”
他手臂一挥,指向祠堂外格物工坊:“从改进织机效率,到制作方便书写的铅笔、清洁身体的香皂、消暑解渴的气泡水,无不是仔细观察生活、动手反复试验、最终将奇思妙想变为惠及千家万户的实物的过程!读书,绝不应只为了科举做官这一条独木桥,更应明事理,增智慧,长才干,最终能造福桑梓,利国利民!”
这番话如巨石投入深潭,在族人心中激起浪里浪!
几位白发族老嘴唇嗫嚅,想要反驳“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古训。
但看着林闲身上那身无上荣耀的五品青袍,想到他那“文曲星”的民间称号,以及他所创造的那些连他们都受益的“神物”,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而年轻一辈和那些孩子们,眼睛却瞬间亮了起来,仿佛一扇全新世界的大门在他们眼前轰然打开。
原来读书之外,天地如此广阔。
那些“奇技淫巧”,竟有如此大的学问和用处?
一位胆大的族叔忍不住激动开口:“族长……不,状元公!您是说……咱们林家子弟,以后未必都要头悬梁锥刺股,去挤科举那条路?学好了算学格致,也能有出息?”
林闲肯定点头,目光灼灼:“正是!若能精通百工,改良器械,提高效率,便是国之栋梁。若能钻研农学,改良稻种,增产丰收,便是功德无量。其贡献未必小于一位县太爷。朝廷如今重视实务,未来更需要此类实干之才!”
他看向那群眼睛发光的孩子们,充满无限的期许与鼓励:“孩子们记住,保持你们的好奇心。不要怕把手弄脏,不要怕失败。多问几个为什么,动手试一试。将来无论你们是选择科举入仕还是钻研技艺,或是开拓商路,只要秉持‘格物致用’之心都能成为对家族大周有大用的人。我林家荣耀,需要你们去开创!”
最后林闲转向族中临时主事族老们,语气变得沉稳:“闲临行前恳请诸位应允一事,在我离去后望能改革族学,莫要只督促子弟死读经书。需增设算学、地理、乃至简单的格物启蒙课程。家中的作坊、田庄,亦应鼓励年轻子弟参与实践,动手改进工艺。闲留下的所有图纸、笔记、心得,皆可抄录,作为教材,望族中子弟用心研习。”
“此外,闲已与江南巡抚周大人详谈,周大人对格物致用之学亦颇为赞赏。已答应凡是我林氏子弟若有志于新学,可优先入读府学即将新设的‘格物实学斋’。闲亦会留下部分银两,专项用于族学购置相关书籍、器具,资助有天分的子弟深造。”
安排之妥帖,用心之良苦,令所有族人为之动容!
几位原本心存疑虑的族老,此刻也彻底折服,他们纷纷躬身:“状元公族长高瞻远瞩,为我林家谋划百年基业!老朽等……定当遵从!”
一位年仅六七岁、虎头虎脑的男孩突然挣脱母亲的手,跑到林闲面前仰着小脸:“三爷爷!我……我以后不光学写字,我还要学做会自己跑的木牛流马!像您一样厉害!”
童言稚语,却如一道亮光划破祠堂的凝重。
“哈哈哈!”
林闲开怀大笑,再次蹲下捏了捏男孩的脸蛋打趣道:“好!有志气!三爷爷在西北,等着看你做的木牛流马!”
这一刻林闲不仅是在告别,更是在林家这片沃土上亲手播下“经世致用”的种子。
他正悄然引导着这个传统的科举世家,向着一个兼容并包的创新方向转型。
辞别亲族走出祠堂,夕阳为林府镀上一层金光。
林闲心中并无多少离愁,反而充满对未来的思考。
他知道林家根基已稳,新芽已种。
而他自己波澜壮阔的征程,就在在那西北的万里关山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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