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是无辜的!”闻人语脱口而出,“他已经这样了,还要被利用一次吗?”
解离沉默。
良久,她轻声说:“闻人语,如果有一天,我成了累赘,或者我的牺牲能换来更大的胜算,我希望你……不要犹豫。”
闻人语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月牙坠子。
“都去准备吧。”解离挥挥手,“两天后的黄昏,荒原集合。”
众人依次退出密室。
最后只剩下解离,和床上沉睡的太子。
她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太子恬静的睡颜。这张脸上已经看不出属于储君的威严,只有孩童般的纯净。他偶尔咂咂嘴,嘟囔几句含糊的梦话,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解离伸出手,想碰碰他的脸,但在半空停住了。
她想起太子清醒的最后三十息,那双眼睛里混杂的恐惧、痛苦、决绝,还有……一丝近乎感激的释然。
感激她能给他一个自我了断的机会。
“对不起。”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如果还有下辈子……别生在帝王家。”
她起身,走到外室,开始打坐调息。
药汤的效果在缓慢消退,经脉的剧痛再次涌上。她咬紧牙关,运转残存的神血,一点点修复破碎的经络。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像把碎掉的瓷片强行粘合,每运转一周天,都像在刀山上滚过一遍。
但她不能停。
两天后的决战,她是主力。如果她倒下,所有人都会死。
时间一点点流逝。
密室里没有窗,只能靠沙漏计时。当沙漏第三次翻转时,闻人语回来了,带回了第一段龙脉记忆——一枚拳头大小的淡金色晶石,内里封存着一道盘踞的龙影,散发着沧桑而威严的气息。
“高宗皇帝的记忆。”闻人语将晶石小心放入特制的封印盒,“里面主要是关于‘开元盛世’的治国心得,还有……一些被史书抹去的宫廷秘闻。”
“情绪浓度如何?”
“很强烈。”闻人语脸色凝重,“尤其是晚年部分,充满了被权臣架空、壮志未酬的不甘和愤懑。这种情绪,对深渊之眼来说,诱惑力极大。”
“继续收集。”解离闭着眼睛,“注意安全,遇到瑶光君的残党或异常情况,立刻撤回。”
“明白。”
闻人语离开后不久,赤瞳也回来了。他带来了十七个烬字营旧部,都是当年信得过的老兵,虽然大多修为不高,但经验丰富,配合默契。
“石寒叔还在联络其他人,最迟明天中午能到。”赤瞳报告,“千面当铺那边,三位长老已经发动了所有暗桩,能调动的妖族和散修大概有五十人,都是好手。”
“很好。”解离睁开眼睛,“安排他们分批出城,在荒原外围隐蔽驻扎,没有命令,不许暴露。”
“是。”
赤瞳离开后,夙夜回来了,身后跟着五个执法司修士,都是气息沉稳、眼神锐利的高手。
“阵法材料已经准备齐全,随时可以布置。”夙夜说,“另外,我查到了一些关于‘他们’的线索。”
解离精神一振:“说。”
“瑶光君被师父的残念逼疯前,曾用星盘向某个未知坐标发送过一段加密讯息。”夙夜取出一枚记忆水晶,“我截获了残余波动,破译后只有两个字——‘饵成’。”
饵成。
解离心一沉。
“所以……龙脉记忆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他们’在背后推动?漆雕无忌和瑶光君,都只是执行者?”
“恐怕是的。”夙夜点头,“更可怕的是,我回溯了执法司三百年来的绝密档案,发现每隔三百年左右,人间都会出现一次大规模的‘情绪爆发’事件——有时是战争,有时是瘟疫,有时是宗教狂热。每次事件后,深渊之眼的力量都会显著增强,然后陷入沉睡,等待下一次收割。”
他看向解离:“师父当年发现的‘三界牢笼’真相,可能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恐怖在于……我们所在的世界,可能是一个被精心设计的‘养殖场’。而‘他们’,是牧羊人。”
密室里死一般寂静。
良久,解离缓缓开口:“所以,我们反抗深渊之眼,其实是在反抗‘他们’定下的规则?”
“是。”夙夜声音干涩,“而且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解离笑了,那笑容里有一种近乎癫狂的平静。
“微乎其微,不是零。”她说,“师父用命换来的机会,太子用神智换来的情报,白蘅阿姨用命换来的钥匙……所有这些牺牲,加起来,总该换到一点胜算。”
她站起身,走到武器架前,取下最后一件东西——那枚从无忆渊带回来的、云中君临死前给的暗红色创世记忆碎片。
碎片入手温热,内里流淌着古老而浩瀚的法则波动。
“如果规则注定我们要被收割。”她握紧碎片,眼中烬火重燃,“那就砸碎这个规则。”
夙夜看着她,良久,重重点头。
“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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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时间,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中飞速流逝。
第二天黄昏,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