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报志愿的时候苏诺选择了远离家乡和A城的C大,听说C城有城墙有黄沙,有不同于家乡和A城的历史和沧桑,那么,这样也好。
录取通知书是在七月中旬到达的,上面说报到是在九月一号,距现在还有整整四十二天。曾经在某本书上看到说“一个习惯的养成需要二十一天”,那么,顾言,我想知道,用双倍的时间我可能忘记你?
日子就这样波澜无惊地在等待九月的过程中度过,苏诺最终决定提前去学校,这座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小城满是她不愿面对的影子,如果注定要离开,那何不趁早?
她订了八月二十五号的火车票,离开之前去看了班主任,这个慈祥可敬的老太太,苏诺一度在她身上感受到了缺失已久的母爱。
老太太自己其实也有一个女儿,但是一直都在国外工作,所以她在见到苏诺后异常高兴,一直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絮絮叨叨了很久。偶尔,她看着苏诺的眼神有怜惜也有不忍。也是,城市就这么大,苏诺家的事周遭的人早已知晓。不知是如何聊到了顾言,或许也只是必然。老太太在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罕见地叹了一口气,她告诉苏诺顾言去了一直都想去的A大,班上还有一个同学也去了A城,是黎伊。她告诉苏诺其实她和顾言的事她一直都知道,她并不反对健康的早恋,她反而觉得学生时代的这种感情特别单纯特别美好,但是,她和顾言真的不合适。
“你们呀,一个是鱼,一个就是那飞鸟。”
离开老太太家的时候苏诺有微微的恍神,曾几何时她一度以为她是会和顾言一起去看望老太太的,只是,曾几何时都只是更加证明了事实的残酷和自己的愚昧。老太太说得对,她确实就是那身居大海卑微渺小的鱼,用尽全力追随只为飞鸟一低头的注视,但是她又怎能知道,飞鸟追随的永远都只是天空那更远处的云,偶尔的一低头,也只是不经意的回眸。
飞鸟和鱼相爱,注定只是意外。
C城确实很远,这从火车的运行时间可以体现出来——从二十五号的早上十点一直到二十六号的早上八点,整整二十个小时。
苏诺是一个人踏上路途的,那两个人曾说要去送她,她拒绝了。不是不想,而是不愿,不愿自己再徒增更多的不舍和奢望,也不愿那两个人再为她费更多的心力。过去的十八年在苏诺看来他们确实不甚幸福,刚好现在他们也已分开,那么,既然这样,就让他们去过自己全新的生活吧,她不要成为他们的羁绊。
这是苏诺第一次坐火车,本以为提前出发错过了开学的旺季,却不想偌大的车厢还是满满当当地坐满了人,只是还好,没有新闻里开学季的那种拥挤和混乱。
苏诺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本是一个人的寂寂路程,却在夜幕降临时被新上车坐在她过道对面座位的女孩扰乱了思绪。
那是一个很活波的女孩,应该也是C城今年的新生。想来女孩应该是从小就受尽了父母的宠爱,一路上听到的都是她对随行父母撒娇的声音。或许想到了终将和父母分开,前一刻还笑意盈盈的女孩在下一秒却号啕大哭了起来,旁边一脸慈爱的妈妈看到女儿这样立马将她拥入怀中细细安慰,座位对面的爸爸也打趣般地哄到:“都这么大的人啦还哭鼻子。”
苏诺突然就不忍看这么温情的画面,她怕她再看下去,自己,都会觉得自己可怜。
用手捋了捋拂在耳前的长发,突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又想起了顾言。
顾言,你曾说过,你最想看我披散长发的样子,你说一定很好看。只是当时那么拧巴的我怎么都不愿让你如愿,甚至会在你玩笑般地扯下我的皮筋时生气,可是天知道,其实我真的只是因为害羞。
而今天,我终将及腰的长发披散开来,可你,却又在哪里?
罢了,我们终究亏欠对方太多美好的愿想,以至于在事过境迁的今天只能生生将这些愿想一股脑地归结于谎言。既是谎言,又何必再计较,所以,就让那些被谎言侵扰的359天随着这轰隆隆的火车声远去吧,而我,只愿在那些同样远去的灯火中告别,告别你曾笑意吟吟地对我说要带我坐火车的那些时光,告别无意中得知你和黎伊在一起时内心翻江倒海的苦涩,也告别自己曾经那么卑微不堪的爱情。
如此这般想去,竟是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