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屋檐上雪花跌落,白了行人的肩头,白了琼楼玉宇,房屋楼舍。小二一件鹅黄色披风,头上带着雪帽,几缕发丝从帽间跳了出来,一手撑着一把油纸伞。她就这样站在街道上,与面前的人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迈开步子。
她面前的人身材修长,是个男子,一身银丝云纹貂裘,不撑伞也不戴帽,墨色的发丝上带着片片雪花。眉眼中透着如雪般的清冷,那双仿佛可以洞察世事的眼正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
良久之后,小二似绕开他自己寻个路子走开。才迈开步子,错开的身子,他一手拉住了小二早已冰冷的右手“我找了你很久。”
“我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的行踪,也不曾躲过你,怎说找了很久?”小二不温不冷的说着话,她今早听闻淮水河边的红梅开的很好就想着去折几枝回来,插在瓶子里也是不错的风景。
“小二。”他凝眸,甚是不悦,但还是慢慢的放开了手“我以为你会回来的。”
“所以你所谓的找,只不过是等着我自己回去?如果这也算找,那我一直也在等。”话落缓缓的走向前去,缓缓错开的步子,更是缓缓错开的命运,他看着她离自己的生命越来越远,他却从不放开步子去挽留。即使是一句不要走,也吝啬的不开口。
他看着她远走,自己也迈开了步子,一个南一个北,背道而驰可有再见的机会?
雪天里,一身貂裘的男子,一身鹅绒披风的女子,渐走渐远。他——长门司空仲洵,她有间酒馆里的小二。
山头上,望雪亭前,有一男子,一身劲装,腰间是一条双龙戏珠的玉带,宽松的墨色披风迎风吹佛着,呼呼的冷风灌进披风里,被涨的扬起又落下。他背手而立,一脸漠然的望着一个山头的冷雪,还有天上纷纷落下的飞絮。红的是梅,白的是雪,千里风凉送暗香,回看百里红梅妆,谁是江山画里人?
听闻后头传来了枯枝被扎碎的声音,踩在上头的是一双乌色金丝边的羽靴。男人连身子也没转过来“你来晚了。”
“路上有事耽搁了。”司空仲洵淡淡道,面上带着温润的笑容,令人丝毫找不出什么破绽。这种人笑容永远是挂在脸上的,语气永远是温文尔雅,你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不知道他说话这么温文尔雅是为了什么,只是觉得笑容是正到好处的如沐春风,温文尔雅的话语里听着也是恰到好处的舒适。
男人转过身,他生的高大魁梧,一双凤目,双目蕴藏着暴风雪般的沉冷,他北茫天狼,夏侯缙云。
“迟了就是迟了,借口只是弱者的理由。”夏侯缙云冷冷道。
“总得有那么一个机会把理由说说,若是如此事情便有转机。”司空仲洵缓缓步上了亭子。与那人平肩而视。“你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天下。”
“持续了三百多年的平衡,谁会是打破沉寂的那个人?”司空仲洵的语气很轻。
“历史往往会因为几个契机而扭转和改变,可以制造契机的人就是打破沉寂的那个人。”夏侯缙云不屑道“而且这早已不是沉寂了,沉寂的外表下是一颗颗蠢蠢欲动的野心。”
“若是不争会如何?”
“有些事不会因为你不想而停止向你靠近。司空仲洵,你是怯弱了吗?”夏侯缙云沉声道,寒眸如冰。
“这就是怯弱了吗?我只是比较懒了。”
这就是放弃了吗?我只是比较懒,懒得理。
司空仲洵愣了愣,自己此时说的话,和那人说的到很像。
“你该睁开眼睛看看了。”
有一人想坐着天下共主的地位,统一四国。有一群人想偏安一隅,他们已经在安静的世界里生活的太久了,维护这个世界的平静与自己世界的幸福是他们行动的初衷。
二
河边红梅细雪,谁家女儿娇,折的红梅雪中笑。
小二仰着头望着满树梅花枝颤颤的有些许雪花落在脸上,冰凉凉的。梅林深处琴声阵阵,欲语还说处处休。
突而起一阵狂风卷起一地风雪,树上红梅纷飞,刹那间只觉得是哪个着红衣的女子在风中独舞。待风雪过后,小二看见那株梅花树下站着的人身材修长,一身玄色云袍,他此时正静静的看着另一端的梅林深处。
画意刚折得一枝红梅,满地竟起了狂风,一时间风雪迷了眼,她没没发现她那一缕青丝被风扬起又落下时的空灵的竟似雪中的精灵。
待风雪过后她第一眼便看见了在她对面与她仅几步之隔的玄衣云袍男子,李云逸。稍稍别过脸去就转身往回走,眼神一撇却见小二站在令一株梅树下“小二,你怎么也来了?”
说话间朝小二走了过去。
“大冷天的你不在小厨房里蒸馒头也跑出来了?说好的小馒头呢?”小二似叹了口气,什么厨子养什么人,画意这个厨子把她那条舌头都养刁了,现在吃东西可挑剔着。
“崇祯仪门外十里亭前新开了间点心铺子,里面的点心倒是小巧精致味道也不错,你且去尝尝看。”说话间画意慢慢靠近小二,两人各手中握着红梅往回走。第一次遇见,没人先开口说任何话语,她与李云逸,也只是一个路人。
崇祯仪门外十里亭前新开了间点心铺。掌柜的是位三十几岁的新寡,容貌倒是端正艳丽,为人也老实,是个实心实意的买卖人。她做的点心精美无比,小馒头个个核桃般大小,有蒸的雪白的,亦有炸的金黄松脆的。姓名不详,只知姓江,于是便唤江掌柜。
小二在她那买了几分点心用油纸抱包着往店里走去。雪越下越大,画意早在来时到卖伞的铺子里买了把油棕竹伞,两人在伞下慢慢的往回走去。
画意闲来无事也一同到酒馆里坐在柜台上翻着小二写的话本子道“你这是新写了几个故事?”
“是啊,没甚好看的瞧着也没什么意思,预备到时候再改改。”小二给炉子加着炭火,这种天气炭火不足可是会冻坏人的。
“我瞧着倒还行。”
“看的过眼便继续看着,若是看不过去了就扔在那里吧。”
二人说话间有人有走进酒馆,小二抬起头,只见那人一席玄色锦袍,抬手轻抚肩头上的细雪,小二还觉得面善,可不是之前在梅花枝下看见的公子吗?李云逸已经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小二挑了挑炉火,起身过去道“客官下要什么酒?”
“可有雕花?”
小二点头说着,有的稍等。就转身去酒柜旁拿酒。
青石板路那个人的身影几乎笼罩了整条街道。一步一步他走的很慢,雪花从他肩头上纷纷落下,这个人身边的景色用沉默来与他映衬,他像王,浑身上下自然而然的霸气浑然天成。
他步进酒馆,小二拿酒的手顿了顿,画意也从话本子里抬头来看着他。他一下子吸引了她们的目光却依旧自顾自的走到李云逸那桌旁,坐定“一壶雕花。”
山下滔滔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似晚霞一般。江南的夜在这一晚似乎变得不同了,这一晚这座夜夜笙歌的城是战火空气中充裕着浓郁的血腥味,龙颐山庄,漫天的火光中有人哭嚎着,有刀光血影,这里的每一个脚印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