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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南檐梧桐 > 第二章

第二章(1 / 1)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内,白亭秋成了稳住荣氏大局的关键因素。不同于荣闫前两位夫人的温文和婉,白亭秋称得上女中豪杰,在处理家事时有条不紊赏罚分明,在生意场上懂得拿捏、圆滑处事,权利交缠也是信手捏来。当荣闫醒过神来时,白亭秋又立马恢复夫人的姿态,安慰受伤的丈夫。她的能力,荣闫从前就见识过。只是经历了这么多生离死别后,他终于不再那么尖锐锋利,不再以为拥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他开始懂得珍惜。

荣闫在成长,荣家的每一个人也都在成长。白亭秋终于从姨太熬成了夫人。

十二岁那年,荣闫的四姨太邵氏突然携子出走,就连白亭秋都不知是什么缘故。荣闫发了疯似的派人寻找,可是这母子俩如同蒸发了一样,竟无人找得到。性格开朗的三少爷荣三诚也像被抽筋扒皮一样,整日涣散着,变得木讷。荣闫看着也是毫无对策,白亭秋便建议将他送去英吉利读书,听说那里思想开放,工商业发达,待日后学成归国也能为荣氏产业出力。荣闫思来想去,也只好如此。

本来人丁兴旺的荣府仿佛锁不住人似的,看着一个一个走出去,却没人再进来。然而,能给荣闫一丝慰藉的还是有的。荣氏招牌越做越大,经商的范围、内容也是愈加开阔广泛,白银黄金泼天似的洒进来,像是上了锁似的,只进不出了。

白莘萝想着想着就走到了前厅,一抬头便看见那张刻着“廉正明泊”嵌金牌匾,荣闫要求每日有专门的下人来擦拭保养它,使它永远保持华丽的一面。因为它同时也象征着荣府过去的权傾天下的无上荣耀。荣府超过五代以上的祖先是朝廷的高级官员,这块牌匾正是荣闫的太爷爷担任都察时皇帝赏赐的,四个字也是皇上亲笔。

荣闫的父亲荣誉从小受到的是孔夫子儒学的教育,但思想上开明豁达,从不固步自封。不顾家族长者的阻挠,放弃科举的道路,用母亲主动提供的嫁妆作为本金,下海从商。皇天不负有心人,荣誉非但没给家族抹黑,反而用另一种方式扬名立万。于是从荣誉开始,荣家的重心逐步从朝堂向商业偏移,时至今日,除了荣闫的伯父一族仍在朝廷鞠躬尽瘁,其余族人均是选择退到民间。伴君如伴虎,荣家的权势少不了经济的支撑,同样,荣氏商帮在全国的畅通无阻也少不了朝中的帮衬。

荣闫是这一辈里最出色的商人,在他手上的几支产业线拥有最精良的技术支撑和最好的货源供给,从而才能融会贯通,将父辈打下的市场蔓延拓展,将荣氏的招牌发扬光大。

随后,白莘萝看到了正忙着指挥众人的竹心,她的桃红色裙子在清一色靛蓝色麻布长衫中间显得格外扎眼。莘萝心中不觉好笑,本以为是怎样精明的丫头才会被三少爷万里迢迢地惦记着,可凭着这六年来她对竹心的了解,若不是三少爷挑错了人便是三少爷学傻了脑袋,聪明蠢笨都分不清了。

竹心见她一个人站在门口,连忙小跑过去,殷勤地开了口。

“小姐来了。方才听小姐咳嗽了几声,便知小姐的病还未好全。今日天气无常,风头又大。不如小姐先回房休息,等到一切安排妥当,我再遣人去通知您。”

莘萝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无意识地摆摆手,注意力集中到放置在前厅左拐角的一排古董檀木箱子上。

她蹙了蹙眉,问道,“那是什么?”

竹心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那是老爷叫人从库房拿出来的箱子,里头似乎是多年来老爷为三少爷囤积的好东西。”

“不是,”莘萝顿了顿,“我是问箱子上头盖的是什么?”

竹心不解,反而觉着她有些莫名其妙,便理直气壮地答道,“当然是放在库房时防止粘上尘埃才盖上的啊!”

莘萝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少倾,她转过头冷冷说道:“那它为何现在还在这里?”

“当然是怕下人不精心磨坏箱子了啊!”

当然,当然.......她可知道怎样才是与小姐说话的语气?

莘萝彻底放弃了与她的交流。只是在她木讷的注视下走过去,狠狠拉下盖在箱子上的东西。对身后的竹心吼道:

“你既口口声声说今日是三少爷回国的大喜日子,荣府上下无不张灯结彩,处处是大红的喜色,而在这怎么就有丧礼用的白布了呢?”竹心听到这话,如醍醐灌顶般的明白过来,一霎就是一身冷汗。

其实这事本就不是竹心能够做的来的,莘萝之所以让她暂替惠荷来做事,无非是要做戏给即将到来的三少爷看,可是她真没料想这丫头都要易主了,在临走前还差点给她扣上黑锅。好在一切都快结束了。况且自己平日也不是只会抵着下人颐指气使的坏主子,她平复了心情后便打发道:

“赶紧去那拿一块红布换上,这白布也赶紧收到库房,老爷是最忌讳这种事的,千万别让他瞧见。记住了,这是你的差事,出了差错没人给你当替罪羊!”竹心本就胆子小,现在仍是后怕极了,怔怔杵着。

“还不快去!你还要等老爷亲自骂你吗?”

竹心这才回过魂,立马颤颤巍巍接过白布往后堂去了。莘萝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背影,简直哭笑不得。四处审查了一下就发现竹心的漏洞百出,惠荷又被白亭秋安排在后厨待着,这时只能靠自己。于是躬亲而为,认真谨慎地布置起来。伴着下人忙碌的身影,一个时辰之后,一切终于收拾妥当。

莘萝首先到五姨太的雨花阁请了她来。这位五姨太芳龄二十六岁,是陵城梅先生的小女儿。梅家是书香门第,可是梅先生不拘一格,老来还娶了房出身琵琶女的姨太太。梅先生喜爱琵琶是众所皆知的,照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圆了少年时代的梦想。梅双双出嫁时梅先生已经年逾八旬,老爷子在陵城德高望重,旁人看往事也只作风流之举,名门出身的荣闫娶她算不上是辱没家风。五姨太初嫁半年就有了身孕,荣闫和梅先生同样高兴,梅先生步履蹒跚风尘仆仆地赶了来看望小女,心满意足地回去等着抱大外孙。然则,梅先生终究是没能看上心心念念的大外孙,因为他在梅双双生产当晚合了眼。人人都道这胎是梅先生转世。荣闫给儿子按着序数起了名,唤荣五霖。这霖,便是梅先生的字。可见,即便荣闫也不是不听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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