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
林游提著酒壶拿著酒杯默默的看著。
心中却也不免为苗志远的决绝而惊讶。
昨天还有些犹豫。
结果今天是说退就退,一点犹豫都没有的。
不过他这么一搞····
下意识的。
林游看向了坐在书案后的刘景恆。
对方没有预想中的暴怒,也没有预想中的质问,刘景恆很平静,看不见丝毫的情绪波动,只是默默的端起了面前的茶杯。
“你的来意,老夫明白。”
苗志远正觉度日如年,便听见刘景恆的声音。
那声音极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既没有质问的锐利,也没有动怒的焦躁,像春日里拂过山岗的风。
可落进耳中,却带著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只是你这般做,可曾跟婉仪提过一句?”
刘景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锐利,却沉甸甸的:“你如此一意孤行,可曾考虑过婉仪的感受?你与她好事將近,如今你说出这般言辞,可曾想过,婉仪往后该如何自处?她往后在人前,该如何抬头?”
“下官····想过。”
面对刘景恆所传递的压迫感,苗志远昂首抬头,眼神坚定:“此事千错万错,皆在下官一人,婉仪姑娘待下官一片赤诚,下官却要在此时毁约確实对不住她,是以所有罪责该由下官一肩担之!”
“一肩担之?如何担?”
丞相刘景恆轻声问道。
“下官为求荣华富贵攀附权势,弃早年定下婚约之人於不顾,还对外谎称她早已亡故於家中。”
苗志远抬头,眼神平静的回道:“而今,下官的未婚妻千里迢迢寻来,下官见了她,非但未与她相认,反倒捏造莫须有的罪名將她打入了天牢,幸得丞相大人明察秋毫,辨得是非真假,看清了下官这等卑劣行径,故而愤然让婉仪与下官解除婚约。”
字字坦诚,没有半分迂迴。
字字真诚,没有半分辩解。
字字坚定,没有半分犹豫。
丞相刘景恆眼底飞快的闪过了一抹错愕,连握著茶盏的手指都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但这错愕並未停留太久,隨即就被欣慰与惋惜取代。
一肩担之。
还真如他所说的那般,一肩担之。
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自苗志远高中探,刘景恆便暗自留意。
彼时金殿之上,苗志远对答如流时眼底的光、握笔疾书时挺拔的肩,既藏著读书人独有的风骨,又无半分恃才傲物的轻浮。
也正因为此,他才动了私心將爱女託付於他。
盼著对方有个好的未来,也盼著自己的女儿有个好夫婿。
如今看来。
自己的私心没有错。
自己的眼光也没错。
可也正因苗志远的『优异』,让他的心情很是复杂。
既有苗志远退婚的愤怒。
也有对苗志远这般做派的欣赏。
还有对他的···惋惜。
是的。
惋惜。
寒窗苦读数十载,唯求一朝功名利禄。
苗志远方才所说的一切,几乎是將他所有一切全部拋下了。
一个『背信弃义,拋妻弃子』之人,朝堂上是绝对没有立足之地的。
即使明知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依旧没有了躋身朝堂的资格,甚至连下派为官都不可能。
且因这涉及到了自己,涉及到了自己这个两朝元老。
再加上他探郎的身份。
这流言蜚语怕是会遗臭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