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大夫停下手里的活,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将伤情与具体照顾事宜细细说於蔡大娘、许二婶听。
蔡大娘听得直摇头,伸手拉住许二婶,勉强稳住心绪,抬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泪。这让她想起幼年逃难的经历,虽过去大半辈子,那些渗进骨子里的伤痛却很难平复。看着竹床上躺着的人,难免伤怀。
戚大夫瞧着这光景,心里有数,亦不愿重提旧年的感伤。继续嘱咐着一些事情,只语速放缓。病人的伤情光靠赵家肯定不行,肯定需要蔡大娘她们的帮衬。
狗儿、桂生在门外乖乖等着,直到戚大夫他们讲完事情,才进屋。
狗儿仗着年纪小,笑嘻嘻地一头扎进许二婶怀里,抱着许二婶的腰,又撒娇又讨欢。逗得蔡大娘、许二婶直乐,笑骂着贼小子,哪里还顾得其它。
桂生站在一边,看蔡大娘她们笑,他也开心,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憨笑道:“戚爷爷,二婶子、蔡大娘,姐今天做了好吃的,一起去吃。”
蔡大娘笑了笑,上前几步,伸手拍了拍桂生的肩膀,感慨道:“桂生这个头长得,哎,大娘都够不着你了。走,吃饭去。”
桂生笑着挠头,戚大夫看他们老少和睦,乐呵呵笑了笑,将收好的药箱先放下,挽起袖子,准备去洗手吃饭。
一进厨房,菜香扑鼻,最关键的是有肉香,肚里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蔡大娘满口夸赞,戚大夫更是不客气,摸个位置就坐下来了,看着桌上几道菜,满脸皱纹笑开花。
赵夏把家里藏着的米酒拿出来,给戚大夫满了一盏,笑道:“戚爷爷,劳你多担待了。”
围着四方桌,待长辈们都入了座,狗儿、桂生搬个小凳,靠桌角坐好,赵夏把杂粮馒头端上来,靠着许二婶,坐了下来。
狗儿眼尖,一下子发现桌上多了盘色泽油亮鲜艳的菜,香气扑鼻,馋人的很。有点像家里晒的豆酱,却又不是。想了想,抢白地问道:“姐,这是啥?你从来没做过。”
看出众人的疑惑,赵夏笑了笑,解释道:“就是豆酱,我放了些菜,打过了鸡蛋,家里还有些腌制的肉切丁,在锅里用油炒了下,尝了看看,夹着馒头吃,应该不错的。”
大家一听,也不客气,学着赵夏的样子,拿起筷子就开动。明明是大伏天,却吃得个肚饱腹圆,胃口大开。
一桌的菜,很快盘底朝天。
因为吃撑了,也顾不得形象,戚大夫摸了摸肚皮,很是知足。捋了捋胡须,笑道:“夏丫头,手艺越发精进了。哎,大热天,热得一直吃不下饭。这顿吃得舒服,畅快。”
蔡大娘扑哧笑出了声,说道:“还吃不下,六个大馒头!要吃得下,还不……哈哈,她二婶子,瞧,夏丫头这厨艺确实好,菜做得开胃下饭。酱做得比你好,就那道素什锦,卤味弄得比我强。把你我这两个师傅全给比下去了,哈哈……”
闻言,许二婶笑了笑,没说话,伸手拍了拍赵夏的手背,递了个赞赏的眼神过去。
边上,一直没吭声的赵家奶奶放下手里的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朝众人感激地示意了下,开口道:“平日里,大家没少帮衬。我家夏丫头、桂生和狗儿三个,也多亏了两位婶娘,还有,戚大夫。我家桂生没少麻烦你。也没得感激的,前些天,家里腌了些小酱菜,一会,一人拿一小坛子去。要喜欢,回头说一声,叫夏丫头弄。”
说着,赵家奶奶吩咐桂生、狗儿取来,不由分说地塞给大家。
蔡大娘抱着小陶坛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回道:“又吃又拿的,好,我也不客气,收着。回家尝尝。”
话音未落,众人笑作一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蒲扇轻摇,其乐融融。
赵夏端来井水镇过的乌梅山楂汁,一人一碗,喝得舒爽,解暑又消食。
戚大夫将堂屋里伤者的情况,与赵夏说了说。嘱咐了需特别注意的事项,正事交代完,又与赵家奶奶、许二婶她们闲话了几句家常。
抬首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戚大夫喝完碗里的乌梅山楂汁,因南源村还有要看诊的病人,便不敢再耽误,挎起药箱,便告了辞。
赵夏把人送到门口,将事先备好的诊金塞给戚大夫,又说了些感激的话。
却被戚大夫一口回绝,作势要把怀里的酱菜坛子一并还给赵夏,佯怒道:“夏丫头,我生气了,你看不起戚爷爷。钱留着,里面躺着的那位……怕要破费很多,唉,桂生是好孩子,夏丫头,你们都是好孩子。”
说着,戚大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像是满腹心事,却没再说啥就离开了。
赵夏捏了捏手里的钱,低首咬了咬唇,想着堂屋里躺着的伤者,头疼不已。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赵夏回到厨房,许二婶正忙着刷锅洗碗,狗儿、桂生帮着擦桌子、搬凳子收拾。赵家奶奶在一边坐着,继续编竹篮。
赵夏走过去想帮二婶的忙,却被许二婶挡开,拿胳膊往边上推了推,努了努嘴,说道:“几个碗而已,婶忙得来。夏儿,一边歇歇。”
赵夏无奈只得左右看了会,瞧到蔡大娘在东厢房里忙活,说道:“二婶,我去蔡大娘那看看。”
许二婶从烫罐里舀出几瓢温水到锅里,准备煮面糊糊给病人,回道:“好,去吧,顺便看看堂屋里躺着的人,戚大夫说了,按伤情最迟三五天,要运气好的话,没准今天就能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