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过了一会子,只见秀厢远远地朝这边勾了勾手,一个青衣小婢一路小碎步地快走到马武跟前,福了福身,开口道:“马主事,老太太让客人们进来。这边请……”
说完,青衣小婢做了个请的动作,低垂着首,靠侧边走着,给戚大夫他们领路。马武将擦汗的帕子塞进袖笼里,默默地跟在后面。
待走到水榭厅堂前,只见碧罗纱做的帘子挡着门,青衣小婢福身回了句:“人领来了”,便默默地退到了一边去。
马武上前几步,隔着帘子,恭恭敬敬给梁家老夫人请了安。戚大夫、许二婶及桂生也有样学样地问了安。
只见一素手将帘子轻轻挑起,一个杏粉衣裙的婢女掀开帘子,开口道:“老太太请老人家进来回话,马主事辛苦了,前头事多,先去忙着吧。”
一句话硬生生支开了马武,马武无奈只得应声告退。给了戚大夫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就退了出去。
瞧马武离开,杏粉衣裙的婢女不屑地撇了撇嘴,将帘子小心地掀起一半,说道:“老人家,你进来吧。”
戚大夫给这阵仗闹得心里直打鼓,瞅了眼对方掀帘的手,抬手拱了拱,勉强勾唇笑了笑:小声说道:“麻烦姑娘了。”
一句话逗乐了对方,杏粉衣裙的婢女一手捂嘴笑开,低语道:“老人家客气,唤奴婢碧琴就是了,你们两位先在这等候着。”
瞧对方语气明显缓和很多,戚大夫一直打鼓的心才稍稍稳了点,垂首进了屋,迎面一个四时花景绣屏,甚是精美。戚大夫只瞅了一眼屏风,暗自咂了咂舌,赶紧低下了头,原地垂手站着。
碧琴撩开珠串帘子,进去与梁家老夫人凑耳不知说了几句甚么话,逗得梁家老夫人呵呵笑开,直骂贫嘴妮儿。梁家老夫人伸手爱怜地拍了拍碧琴的手,开口道:“老人家,别拘束。进来说话。”
碧琴瞧戚大夫原地站着不动,赶紧过来掀了珠串帘子,将戚大夫请了进来。戚大夫往前走了几步,只在屏风边前站着,恭敬地拱手道:“给老夫人请安。”
闻言,梁老夫人慈祥地笑开,眯眼仔细地打量了一会戚大夫,半白的头发,山羊须也白了大半,呵呵笑开,说道:“老人家,当不得你这般三番五次的行礼。秀厢看茶,请老人家坐下。”
婢女赶紧挪了个圆凳子过去,放在戚大夫身边,秀厢端来茶盏,低语了句:“老人家,坐吧。”
戚大夫拱了拱手,小心地落了座,只坐了小半个凳子。接过茶盏,掀盖饮了口,小心地放在边上的案几上。
梁老太笑了笑,轻摇着手里的团扇,开口问道:“老人家,今年贵庚啊?祖籍哪里的啊?现下,又居在何处?做何营生啊?”
连番几个问题,大有刨根问底的架势。戚大夫捋了捋山羊须,思量了会,拱手回道:“小老儿今日七十有三,祖籍洛阳,六十多年前逃难至此,现居在离昌平城七十里外的兰溪村。平日里,给乡里村民看看病,维持生计。”
闻言,梁老太点头笑了笑,说道:“那么远,老人家身子骨健朗啊,老太太我要到你这年纪,还能这般的身子骨,做梦都得笑醒了。”
戚大夫连连拱手,不知如何是好,老实地回道:“老夫人福禄双全,自然高寿。小老儿平日里就住在兰溪村,因为要四处看诊,每日地来来回回地走,山路走多了,自然皮实些。”
碧痕一个没忍住,捂嘴扑哧笑出了声,第一次听说山路走多了,人身子骨皮实的说法。
梁老太忍笑瞪了眼这没规没矩的丫头,放下手里的扇子,端起边上的茶盏呷了口,说道:“老人家的膏药甚好,很是难得。老人家祖籍洛阳,敢问原住在洛阳哪里?”
戚大夫怔愣了下,捋了捋胡须,蹙眉思索了会,回道:“逃难时,年纪小,只依稀记得住在北市的思恭坊,家里那时候在北市开着个接骨的小医馆,再多的,就记不得了。”
话还未说完,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一个银发的老太太由着婢女的搀扶,从东侧的屏风后面,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追问道:“老人家,敢问令尊姓甚名谁?”
戚大夫一愣,赶紧起身行了礼,一脸疑惑地看着对面情绪激动的老太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碧痕上前拉了拉戚大夫的衣袖,低声解释道:“这位是我家老太太的贵客,老人家,问什么,你回答就是了。”
戚大夫纵使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显露,拱手回道:“家父戚博远,表字:乐茂……”
银发老太点了点头,瞬间潸然泪下,说道:“人称:越骨先生,可是他。”
戚大夫一愣,赶紧垂首,小声地回了句:“是的。”